圣上身边的内侍松年来礼宾院送给百里書两份庚帖。颜娇等着松年走后,便去到百里書的房间里瞧了瞧。一是清河崔氏女,另一个是范阳卢氏女。
颜娇把玩着庚帖,歪头瞧正在喝茶的百里書,调侃道:“圣上这是一下子给你娶了两位王妃?叔叔,岂不是天大的恩典。”
百里書白她一眼,默不作声,继续品茶。
原来圣上为北静王百里書择的王妃却是这两个女子中选一个的。但不管哪个,这些在以前尤其是太平年间都是不易求的,自大唐没落之后,连年战争不断,名门望族之间的联姻也就不那么苛刻了。
这两位适龄女子,不管哪个都挺配得上他北静王百里書的名号,只是身份上不细追究,只论学识人品模样,百里書都是大唐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明日尽可能低调些,圣上着你去办伏火药之事,实则是贬你的职。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再惹事生非。”百里書言道。
颜娇一努嘴,道:“我又不是个傻子。走着瞧,我早晚回来。”
百里書听闻颜娇心中似有不服气,刚要说他几句,院里传来了吵闹,亦不好再言语。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天天,甚至一天往礼宾院跑好几趟的诏王。起初是黏狼艾九,现在不光黏着狼艾九还黏着颜华珠。
院里,正是诏王、颜华珠还有狼艾九三个,在那玩耍吵闹。
原是颜华珠不小心拿风筝竹条划伤了诏王的脸,诏王捂着脸在那里哭哭啼啼。
只听颜华珠不屑道:“且不说你亲王的身份,单是个男子划破个脸皮就哭成这样,没出息。”
“那是没划到你,弄破你脸试试。”诏王哭诉道。
颜娇、百里書自屋里出来,听闻颜华珠说着,颜娇第一个不让,上前说道:“华珠,不要没规矩,他可是位亲王,注意身份。”
颜华珠特听颜娇的话,便恭恭敬敬的给诏王赔礼道歉。那诏王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诸葛参谋给他查看了伤势无碍便又和颜华珠一处玩闹去了。
颜华珠的身形虽小,年龄却不小,已有十二岁了,这个诏王只比她大一点儿,两人也算是年龄相仿又能玩到一块儿去,颜娇便不加干涉。
翌日上巳节,一城的人齐聚曲江水畔,颜娇第一次见这种架势,两边的帷幔鳞次栉比的排在水岸边,水里的游船来来回回的穿梭。
这边圣上同百官喝酒吟诗取乐,那边各种表演竞相上场。颜娇无聊的很,毕竟与她的两个仇人同座,实在是心内烦闷至极。
两个备受冷落的人被安排在同案而坐,恐怕是这场聚会中唯一的欣慰。
不巧的是,百里書还要去相亲的,这不内侍松年过来说道两位姑娘已在游船上等候了。百里書便放下酒具,同内侍松年而去。
颜娇的目光追随而去。游船上,百里書一人待两位娘子,见他们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事后才好玩,两位娘子皆相中了百里書,还要非他不嫁。两大家族为了谁做正妃谁做侧妃这件事上,一直争论不下......
“叔叔,好艳福。”颜娇侧头贼兮兮的小声嘀咕道。
百里書只是白她一眼,便不再言语,看来应付两位娘子,百里書是有些心累,脸上疲容尽现。
颜娇一整天连茅厕都没起来上过一次,呆呆的看着这些景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人来她便抬抬酒杯的敬口,也不往那人堆里扎去。一日总算熬了下来。
回去刚要倒头就睡,然李右又来辞她,道:“明日我去安西都护府上任了,想不到我们两个一起回来京城,却是我自己回去。路途遥远,小将军可要保重。有什么要带的话、书信,可交于我,我捎给他们。”
颜娇有什么话也不能让他带啊,便道:“你也知道我与武成侯的关系,如今我从西边风风光光的来京城却落到如此田地,他们知道还指不定怎么奚落我呢。我是无甚话与他们言道。你路过西州城去和卢骏卢刺史道句吧,让他好好照顾我的苍鹰。若是三年五载的回不去,那苍鹰就给他了。”
“这,这,”李右满脸愁容,道:“我是真喜欢小将军的人品。奈何元相不喜你,还让我等不待见你。颜将军,路上千万要小心。李某告辞了。”
百里書听闻,自屋里出来道:“他对你倒是真心实意,此次路上你定要小心,我听他意思怕是元相在你上任的路上,对你下杀手。”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求叔叔一事,华珠可否交给你照看。我这一去还不知什么状况,怕带着她不安全。”
“尽管交于我便是。早去睡吧。”百里書言道。
颜娇辞了百里書进屋便与华珠言,让她去丰州等她之事,华珠自是不愿意,誓死都要与颜娇一路,没办法,颜娇只得带着她一起上路。
翌日颜娇来辞百里書,房中就他二人,颜娇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百里書,道:“叔叔,多保重,小九儿去了。”
“路上一定多加小心,不吃生冷之物,骑马一路莫要嫌弃换衣麻烦,一定不要受寒着凉。晏楚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换洗的衣服、还有平常能用到的草药,还有你馋嘴的小杏干,我都给你放上了。”
颜娇听着百里書在她耳朵边嗡嗡嗡的念叨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抬头望着百里書,道:“叔叔这么爱唠叨,不日两位娘子过门,你这行为很惹人嫌啊。”
“嫌什么?你见叔叔对哪个人这般言语了,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呐。”百里書捏着她的小鼻子道。
颜娇做了个鬼脸,便拿上包袱,带着狼艾九、颜华珠、还有诸葛参谋上路了。
出了城门走了不到二里路,有四个人坐在马上同他们招手,颜娇定睛去看,却是李修缘。
原来李修缘在家不得意,被母亲逼婚,他的心意自在颜娇身上,便要追随颜娇,遂借着游学的名义,带着三个仆从在城门外一直等候着颜娇跟她去潭州。
颜娇的座骑是匹突厥战马,这点儿路程她算是打头阵,本来还寻思华珠不熟驾马之事给她顾辆马车,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深藏不露,小小的身形在马背上可谓英姿飒爽。
颜娇都忍不住夸她几句,道:“小华珠的骑术了得,当年我学艺那会,快两年的模样都没有你这会骑的好,当真了得。”
华珠拨马回头,道:“我们,我自小就喜欢骑马。”说着扬鞭而去。
李修缘与颜娇并马前驱,望着华珠的身形,道:“你认的这个妹妹,当真贵气逼人。日后做不成将军,靠她也能坐享富贵。”
颜娇斜眼冷哼他一声,道:“谁人在你眼里都是福相。就不知你是真才学还是假把式。”
“你敢疑我?我家世代......”李修缘便开始叨叨,颜娇懒理,一路扬尘而去。
一路还算太平,走走停停的行了十日路程便来到潭州地界。潭州刺史王觉接到消息一早就出来相迎。
这潭州城里各位官员什么底细,诸葛参谋摸查的门清,刺史王觉乃是宰相元仁载的姨母兄弟。
颜娇纳闷道:“他既是元仁载的表弟,那元仁载为何不让其到那繁华的京城里任职,竟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兄弟不合?”
诸葛参谋笑笑,道:“当真是小将军孤陋寡闻了,看着这潭州不起眼是个偏远地区,可实打实的是个肥差。潭州地广人多又盛产甘蔗,咱大唐近一半的用糖量都是这儿产的。唐旧历年,沙糖一两,上等值钱十二文,次等值十文,下等值九文。可比大米贵多了。这里距离边境相去甚远,突厥、吐蕃等的铁骑也赶不来这里,即使打到了京城,这里也无甚影响,所以,这里的钱财一直都很稳定自然也定富庶。岂不是肥差。”
颜娇听闻直直叹服,道:“他倒挺会安排。既然我们来了他的后库房,自得多多留心处处小心。”
王觉亲自迎出来,一番嘘寒问暖的招呼。颜娇提议上任上去,他就推三堵四的不带去,非带着颜娇一行人参观府衙参观制糖坊,就差去田间地头上逛一逛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眼界,颜娇瞧着这奢华的府衙,与卢骏的西州城是差没边了,她是去过元相府的,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啊。
逛了一整天,颜娇等人都不敢吃什么东西,生怕王觉受元仁载指使给他们下药什么的,所以一天都在提防着王觉,纵是饿的肚子咕咕叫也不敢多吃他一口汤饭。
还是李修缘带着仆从现去酒肆里叫了一桌饭食,又挨个试过毒之后才敢吃下去。众人狼吞虎咽的吃完,总算是饱餐一顿。
颜娇拍着圆鼓鼓的肚皮与诸葛参谋商量道:“这才刚来我们就这样防他,以后的日子可咋过的安生,不若我。”颜娇做了个切菜的手势。
诸葛参谋虽心里认同,但还是劝道:“我们才刚来潭州地界,就传出潭州刺史身亡之事,恐脱不了干系,不若明日一早先上任去,离了潭州城,咱们到了郴县,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颜娇哀叹一声,道:“既这么着,我就先忍了他。”
翌日,王觉称病,说是逛了一日累乏了,实在是下不了床,便由一名小兵丁带着直奔郴县而去。
诸葛参谋心疑,暗暗与颜娇道:“上任这么大的事,他个潭州刺史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陪着啊。恐有炸,不若咱也称病,暗里去打探一番。”
既这么说着,颜娇暗暗点头,冷不防备一头栽下马来,可把李修缘、华珠等人吓个不轻。纷纷下马,一时忙乱关乎啼哭声倒把那位小兵丁给唬住,楞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呆呆的望着他们又把颜娇抬进了城门。
王觉听闻第一时间赶去驿站查看慰问,颜娇饿了一个上午,面色有些疲惫憔悴,倒是暂时唬过了王觉。
暗里,李修缘的一个仆从便溜去了郴县察看了一番,回道:“我去郴县看了,矿场周围都有士兵严密把守,听附近的村民们说这是个废矾石矿,早在旧历年间就废了,就在十日前不知怎么回事又挖又埋的,不知捣鼓些什么,早晚有官兵驻守,不许靠近。”
“我说呢。原来一路无事,倒是在这儿等着咱呢。”颜娇愤道,“这次我可容不了他了,他们既然布这么个局,想必是没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