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漆黑不见底,光是看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阴九神识探查了片刻,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微微一抬眼,抬脚走了进去。
丘冬息略感不安,但还是跟上前。
越往里走,雪层就越薄。
直到最内层的阴影被阴九用灵息照亮,才看清是一座老旧的寺庙。
地上的薄霜在这处地段也更为显眼了些,泛白而发亮。
庙墙已经坍塌了大半,唯留下中央的一尊裂开上身的佛像,站在莲花座上。
破庙周遭阴风阵阵,丘冬喜还没走到面前就本能停了脚步。
这地方光看就知道有古怪,他并不知道阴九要来这里的缘由。
拿了剑诀,又临近闭关,这个时间该是找个安全避世的地段才对。
来此处应当是有什么不得不来的理由。
但为什么也要带上他……?
丘冬喜本能的疑问了一下,眨眨眼腹诽。
先他几步的阴九此时侧目看了一眼身后。
丘冬喜目光停留在远处高大陈旧的佛像,还未意识到有什么发生。直到阴九的目光存在感鲜明地直视过来,才后知后觉和对方四目相对。
阴九依旧神情平静,甚至称得上带了些冷淡的不耐烦,抬起一侧手。
丘冬喜在瞬息之间看到一条暗紫跳动的雷电从青年的指尖,如飞刃般急速旋向自己。
那道攻势可谓是十成十的快准狠,丘冬息几乎看得见自己一只脚踏进阎罗殿。
他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者偏头,那电流就擦过脸颊和碎发,后方随之响起震耳的一阵惨叫。
不似人,像是妖异鬼怪,凄厉可怖。
丘冬喜这才转过头去。
“魔尸。”
阴九在这片刻之间却已经走到了丘冬喜身后,抬手将少年揽到臂弯,俩人随周遭急剧加重的电流气势退后。
“这地方看来果然有东西啊。”
声音淡淡,像是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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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尸骨骤然从洞窟外的雪层深处涌出,大多缺肢断臂,甚至白骨外露。
但行动之势却灵活无比,因没有痛楚而不顾是否合乎常理,爬行拖曳者皆有,一股脑的向着洞内钻来。
丘冬喜鲜少见到这样骇人的景致,不免头皮发麻。
阴九带着他跃到庙宇破殿的高处,居高临下看着下方潮水般攒动的尸群。
“第一次见魔宗的东西吗?”
他发丝随风而动,脸庞在月光和夜色里一半暗一半明。
丘冬喜目光从下方的光景挪开,神情略显不自然。“嗯,确实是,第一次。”
“那你还是闭上眼吧。”青年哼笑一声,另一侧手腕抬起,连绵电流在掌心和小臂流转,却有怪异细密的虫群声响随着电流的势力在下方土地蠢蠢欲动,如黑色浪花一般从泥土的缝隙间涌出。
“等下的恐怕更见不得了。”
阴九的诸多法子诡谲怪异,想必也是从魔宗或他门的秘术而来,至于所得途径,可能交易也可能夺宝。
丘冬息见他用灵息自如的操纵那一群看着就不详的漆黑虫群,轻易吞噬了下方堆叠的活尸,优势在哪方已经显而易见,剩下的都是有些令人恶寒的清理后事了。
于是他扭回头,没再打算欣赏。
同为一门,还是同届师兄弟,自己失忆凡事不知不说,另一个邪门歪道走的透彻,已是分不清正魔区别。不知他们的师父若是知道会是怎样个惨淡的场景。
罪过。
丘冬喜埋着头不吭声。
直到下头磨人耳朵的啃噬声响渐渐轻了,才回过头又看了一眼。
干干净净。
连白骨和血渍也不曾剩下了。
破庙的佛像后侧,便躺着一尊被诸多符纸包裹密实的棺椁。
长年风雪挤压,周遭早已铺满了白色,但棺椁却仍旧完整躺在雪层之上,黑的近乎诡谲,让人无法忽视。
阴九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松开了丘冬息,上前一步,曲膝一脚踩在了棺盖上。
“找到了。”
他指尖电流窜过,下一秒符纸被整齐而暴戾地撕扯开来。
棺椁的盖子沉达千斤,被灵力挪动时的声音嘶哑低沉,内里浓郁到犹如实质的邪祟气息也随之溢出,是一阵极为鲜明的血腥气。
明明是千百年的棺木,里面也空无尸骨,那股血气却仿佛刚刚从皮肉中冒出,极为刺激人五感。
阴九却熟视无睹,手伸进了漆黑棺木中。
丘冬喜本能想提醒他小心,还未开口,就看见了青年已是掏出了一枚物件。
那是一颗木雕的小物件,繁琐,精巧。
细看片刻,直到看清上面的两眼一鼻,丘冬喜才微微愣了神。
那雕刻的是一颗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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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灵门自上一遭的变故后,静默避世了长久一段时日。
又是一年新晋弟子的大选日。
“你说你叫什么?”
握着毛笔的白袍弟子一脸不可思议,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模样清秀端正的少年人。
“李砚书。”
白净的像个书生般的少年人带着和煦笑意,脸庞在日光里散发出莹润光泽。
睁开眼后,眸光却仿佛没有光点,带出些非人的沉寂。
“在下,李砚书。”
他背着一卷沉甸甸的画轴,一身粗布衣袍在春风柳叶里微微摇曳,开口轻轻重复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