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琮失笑,轻声的笑意被周令妍捕捉到,她再一次凑上前,想要看清少年的容色。
忽然,她踩到岸上的石头,石头顺着地上的苔藓滑进了湖里,周令妍没站稳,重心一个劲儿地往后倒,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
“啊!”
手里的竹竿被魏琮往地上一甩,急忙起身握住她的手,左脚用力向下踩,幸得把她拉起来,没有让她掉进水里。
周令妍吓得大惊失色。
“你没事罢?”魏琮关心道。
周令妍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着,惊魂未定。
她还没有找到阿爹阿兄阿弟,却险些掉进水里。若是让阿爹瞧见她一身湿漉漉的,别提要发多大的火。
“谢谢你,哥哥。”周令妍礼貌地表示感谢,“我没事,多亏哥哥相救。”
魏琮松开她的手,温暖、柔软的美好感觉他在手心萦绕。很快,他打消这个念头,捡起地上的竹竿,继续钓鱼。
周令妍捂嘴偷笑道:“哥哥,湖里有鱼吗?”
魏琮淡淡地注视湖面,平静道:“不知道,愿者上钩。”
“哥哥,你听说过红山茶与金丝楠的故事吗?”周令妍岔开话题。
“没有。”
“那我给哥哥讲罢。”
少女稚嫩俏皮的声音让少年的心不自觉地颤抖几下,呆呆颔首。
“传说,世间有一种花,名为红山茶。它娇俏又惹人怜爱,世人都夸赞她,她也借此娇纵高傲起来。直到金丝楠出现,让她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好啦,讲完了。”
这是个什么故事?
魏琮被少女的俏声逗笑,无奈摇头,严肃深沉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眸光也徐徐变得明亮起来。如若此刻,他的下人们在身边,一定会发现魏琮许久未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哥哥,我讲得好吗?”
“好。”魏琮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带着帷帽,又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既然我给哥哥讲了故事,那哥哥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周令妍故作低落地低眸,伤感地撇嘴。
魏琮见她悲伤的神情,内心挣扎着,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听的好故事。
“好。”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
“世间有一人,被他的至亲蒙骗,最终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故事简短明了,却又戛然而止。
“没…没有了?”周令妍惊讶,“那他…还活着吗?”
“行尸走肉一般。”魏琮低眸,目光投向地面的苔藓,薄唇下垂,神色哀伤。
“即使被亲人欺骗,只要人还活着,总还是有活下去的盼头。”十二岁的周令妍,对很多人生道理处于懵懂的状态,脑袋一顿混乱,不知该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内容。
“盼头?什么盼头?”魏琮冷笑。
他是父皇与母后婚姻不幸的产物,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过父母、祖母的爱。她一介小姑娘又怎么能体会到,一种自己辛苦付出却成就别人的嫁衣的感受呢?
“比如养好一枝山茶花。”周令妍宽慰他,灵动俏皮的桃花眼浮现出一抹温暖的亮色,魏琮微征,透过白色薄纱,隐隐约约看到她扬起的嘴角两旁,生动的梨涡。
他又不喜欢,养花有什么用。
周令妍敏锐地捕捉到他失落的神态,收回了脸色喜悦可爱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哥哥,在这世上有很多可怜人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着。我们借阿娘的身子来到这世间就已是不易。”
阿娘告诉他,阿爹阿兄为了家国,戍守边疆数年。未来有一日,阿弟也会和他们一样,入军营,上战场。
一想到如此,她情不自禁地难过。
阿弟过几日满十岁。于是二哥提出,他们兄弟姐妹一同来双月山游玩。因为他知道,阿弟一过十岁,就得带着自幼学的一身武技本领入军营。
阿娘告诉他,如果阿爹阿兄阿弟不这么做的话,边境的百姓就会被敌国欺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好!我也会努力表现,不让爹爹哥哥失望!”这是她向阿娘许的承诺。
“那又如何?不能决定自己生,还不能决定自己死吗?”魏琮哑声问道。
“当然可以。”周令妍又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世界之大,还有许多事物值得我们去探索,还有许多人值得我们留恋。他可以是集市卖糖糕的奶奶、也可以是铺子里裁衣的掌柜…”
眼前的小姑娘说的话使魏琮一愣一愣的。
“你…你可以…”周令妍下意识捂嘴,整理好思绪后继续道,“不,那人可以仔细想想,什么东西是自己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东西吗…
“若是那人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哥哥,心仪的东西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上天赐予的,而是靠自己去探索得来。你没有去探索过,又如何能知道自己心之所属呢?”
周令妍的话一直在魏琮的心间久久盘旋。
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