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给玉窈相看的郎君自然是极好的。”沈玉鸾上下打量她,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笑着调侃道,“妙手回春的崔医师,你这模样可罕见,该不会是……”
她凑近崔静姝耳畔:“春心萌动了吧?”
“别瞎说!”崔静姝正狼吞虎咽吃着果子,差点噎到,忙咳嗽着指向对面转移话题,“快看歌舞!马上就结束了。”
沈玉鸾仰头望着雕花楼梯:“听说顶层的《霓裳羽衣舞》才叫绝色。”
“我有法子。”崔静姝从荷包拈出张烫金笺,上面坠着宝蓝流苏,“我哥在御史台当差,上月查抄贪官时得的。”她撇嘴,“给我时一脸意味深长,祝我玩得开心。”
“崔侍御史官居从六品,留下这个合适吗?”
崔静姝干笑两声:“谁晓得他和老头子做了什么交易。”
九岁那年,沈玉鸾和崔静姝争着爬树,都想第一个爬到顶。沈玉鸾爬得急,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
崔静姝费了好大力气,才扶着她赶到医馆。那时,崔静姝的母亲还在郑氏医馆问诊。望着受伤的沈玉鸾,崔静姝暗下决心,要是自己懂医术,阿鸾便能少遭些罪。
起初,崔静姝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她抛头露面行医,说是伤风败俗。清河崔氏身为清流世家,向来秉持传统。
可后来,也不知哥哥崔清宴和父亲达成了什么交易。老头子慢慢松了口。
先是她闹得狠了,就被关进绣楼;后来,允许她扮男装在西市药铺做学徒,却坚决不允许她继承外祖父留下的医馆。
就连在医馆问诊的母亲,也被父亲寻了个由头叫回了家,医馆从此落了锁。
“老头子真是冥顽不灵!”崔静姝气得直摇头,不屑地冷哼一声。
“我以为依你的性子。”沈玉鸾笑着睇她一眼,“会穿男装搅黄。”
“我本来也想,老头子派人盯着我换衣服。”崔静姝垂眸整理玉色大袖衫,小声嘟囔。
她陡地提高声音,愤愤不平道:“再说,难得休假,我才不要穿男装怀了心情。要不是拗不过,谁愿意穿男装去药铺。女装多好,本姑娘的美色……”崔静姝甩头,“才不要被男装埋没!”
“老头子说什么……”崔静姝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模仿道,“哎呀,男装不会有损清誉,消息捂严实些,日后不影响你婚嫁。”
“哼!”她叉腰,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再胡闹,你哥怎么求情都免谈!”
“哦……”沈玉鸾若有所思,盯着她笑,“我以为是你看了画像,看中谢郎君皮囊呢。他的模样,确实像是你喜欢的。”
崔静姝脸颊飞红,眼前浮现那人如凝霜雪的清冽眉眼,拉了她便往前走:“别瞎说!不过……”她嘿嘿一笑,附耳道,“我瞧谢郎君,和陆郎君气质竟有几分相像。咱俩……”
“哦?”
“没什么!”崔静姝忙住口,把后半句“中意的类型也是相似的”咽了回去。
沈玉鸾刚想打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别开脸掩饰泛红的脸颊,连声催促道:“快走吧!”
好在崔静姝也没继续,挽着她快步向前:“走!”晃了晃手里的烫金笺,“本姑娘带你们去上层开开眼。”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上走,沈玉鸾耳尖微动,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拉着几人躲在墙后。
楼梯转角,沈致德赭色袍角一闪,和一个戴帷帽的男子匆匆往顶层走去。
“嘘!”沈玉鸾食指抵在崔静姝唇上,眼尾扫过陆怀钧,低声道,“跟上。”
月光透过菱花窗棂,在紫檀木地板上投下斑驳花影。四人猫着腰,借着阴影悄然潜行,只见沈致德推开顶层东首那扇雕花门。
陆怀钧紧盯着帷帽男子,越看越觉身形眼熟。
凝神细看,是宁王妃的弟弟,似乎姓张。去年重阳宫宴,此人在曲江池畔曾给宁王递过东西。
宁王乃德妃所出,德妃深居简出,不甚受宠。
但德妃萧氏出自前朝归顺的靖王一脉,其姐与父兄皆为靖王麾下猛将。靖王归降时虽主动上缴兵权,旧部仍奉其为主。因此圣上优待德妃一族,宁王亦借此跻身储位之争,成为皇太女的强劲对手。
难不成沈致德背后的人是宁王?圣上可知此事?他奉圣上密令调查沈家,如今看来,事情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陆怀钧皱眉,心底叹了口气,若查出真凶,能顺利揭露真相吗?这潭水,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