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桑鱼。
隋云情绪有些低。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视线灼灼,隋云转身看过去,是玄凛,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见隋云看向他,便不徐不疾朝他走来,分花拂柳,红衣火舌瓣卷过灵植,又带起灵光摇落,周身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衬得面容朦胧难辨。
“又在看这壁画?”
隋云隐隐觉得对方不喜欢这画,含糊道:“总觉得这幅画好像在表达什么,不过我对佛教的东西了解不多。”
卷轴中记录的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和道修相关,所以他了解的也不多。
倒是玄凛,出乎意料的对佛教的东西十分了解。
玄凛双手抱胸,站姿笔直挺拔,头稍稍歪着,微风吹起他衣裳和披散的长发,声音有些慵懒,又像是在压制着什么:“阿雀,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神像,也没有神龛吗?”
这也是隋云疑惑的点,他诚实摇头。
“因为这寺庙的主人,不信神佛,他供奉的是他自己。”
隋云瞳孔一缩,抬眼又看向那壁画。
“这壁画上前后左右的壁龛,你仔细看。”
这幅壁画最耀目的就是中央的白衣男子,他的周身金光茫茫,前后左右都是大片大片的黑,隐约能看见无数壁龛,上面是穿着不同的人,好像在聆听讲法。
“细看他们的服饰,他们是不同时代的人,甚至,”玄凛停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和平时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不同世界的人,这壁画的时空、时间是凝滞的。”
隋云往前走了一步,更仔细的一寸一寸用目光去描摹,身后继续响起玄凛声音:“他在给众生讲法,在给过去时间、未来时间还有不同世界的众生讲法。”
隋云心一颤,脑中闪过佛光千乘,壁画中央的男人好像活了过来,他嘴唇轻颤,梵音阵阵,每一个音节都安静如水滴,又瞬间汇聚成涓涓细流,震荡回响在光明世界,叫人振聋发聩。
雨中舞,雪中花,斗转星移,时间凝滞又横流,金顶涌金莲,诸天曼陀罗雨,晨钟暮鼓中撞碎三千世界,万物轰塌又重建,经幡化作恒河沙数的般若舟,载众生渡过劫火淬炼的苦海,他站在世界的中央,须弥藏芥子,刹那含永恒,拈花一笑处,万象皆圆明。
他盘腿坐莲台,双手合十,焚膏继晷,“南无阿弥陀佛”佛号似携着佛光,一线光像闪电破开阴霾与黑暗。
玄凛:“阿雀。”
隋云:“……嗯…啊?”
玄凛:“你看见什么了?”
隋云:“我看见光,看见他在诵经,在诵经…”
玄凛:“所以,阿雀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知道什么?”隋云还未曾回过神来,佛光、雨雪、星河、梵音钟声慢慢消失,刚才他好像神游了什么地方一般,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
难怪山精们称呼这壁画上的人,为世尊,这世尊好自大、好自信、好厉害啊…难怪小东西们那么崇拜他,还扒拉着他的莲花舍不得离开……
“阿雀,佛子如何?”
“好厉害……”隋云四肢百骸好像被温泉流过,心境澄明,他破境了。
神飞八极,心游万仞,一般人就算听三万天梵经,也不一定得此境。
隋云身骨虽弱,但悟性不低,玄凛摇摇头,手里琉璃珠一抛一抛地玩着。
又一阵晚风吹来,隋云才渐渐从那神乎其神的世界走出来,月已上中天,许是沉浸式的悟道,让他整个人浑身都心潮澎湃。
“终于醒神了?”玄凛坐在中庭的石凳上,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手里捏着一杯冒着冷气的泉水喝着。
远处传来松涛摇动、潮水跌宕的声音,院子里静极了。
隋云听见了青年咽水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莫名的燥热自心底涌起,明明玄凛的神情带着恰如其分的清淡内敛,但隋云就是莫名想起之前玄凛帮他吸毒时候的温度,很热近乎烫,还有抬头瞪他的那一眼。
“你在喝什么?”他也有点想喝,鸦渡津夜里有些闷热,他下意识地轻扯衣领,驱散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意。
“你不能喝的东西。”玄凛淡淡说道,眯着眼看过去,喝水的手一顿,“阿雀,过来”,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像是怕惊到了谁。
“阿雀。”玄凛又说了一句,暗含催促之意。
隋云脖子到脸颊都泛起一片淡淡的粉色,耳朵有些嗡嗡地响,玄凛的声音像羽毛在他心脏擦了一下,痒痒的,他看向玄凛手里的水杯,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