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大概穿过来,都是一个人生活,生活习惯还是现代的,把徒弟当成家人了。让家人给自己放洗澡水,都是家常便饭。
这边陈让把衣服和发簪卸下,就听见徒弟说水热好了,回去了,有事叫他。
把里衣放在浴桶旁边屏风上,陈让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正合适。
陈让躺在浴桶里,透过氤氲水汽看水面晃动,水面下的影子在她眼中扭曲,看着看着,她的头渐渐沉到水面之下。直至整个人沉在浴桶深处,青丝如蛛网缠满桶壁。
死寂的庭院,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冰冷的月光下,是古树在庭院里投下扭曲的枝影。
沈怀序刚洗完,正在系腰带,就听见隔壁一声重重的吸气声,紧接着是咳嗽声。
他快步走到陈让门口却停下,踌躇着不敢进去,抬手敲门。
“师尊,您没事吧,我听您咳嗽得厉害。”
陈让刚刚差点被自己淹死,身体的求生本能把她拉回来,呛了一口水。
听到沈怀序的声音,缓了一会儿,她沙哑地说,“没事。”
陈让揉了揉眉间,起身穿衣。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镜像,眼神阴鸷。
“为什么,已经卖命一千年了,还不放过我……”陈让攥紧拳头,手心被指甲刺破,鲜红的血留在梳妆台上。
无尽的黑暗,几近被吞噬的自我,如果不是知道只需一千年,陈让都无法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咔嚓——
只见镜子瞬间裂开,如同被石头击碎的湖上冰面。
看着碎裂的镜面上无数个自己的镜像,陈让闭眼,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进里屋。
第二天,陈让被敲门声唤醒。
她打开门,看见自己便宜徒弟正对自己笑着。
“师尊,弟子学了许多好看的女子发髻,今日为您梳好看的。”
陈让脑袋还迷糊着,隐约记得自己需要给徒弟调理经脉,就让沈怀序进来。
沈怀序走到梳妆台,就看见裂开的镜子和台面上的血迹,愣在那里。
看见徒弟僵着,陈让挠挠头,“怎么了。”
走近一看,陈让脑子清醒了。
“额,昨晚不小心弄破了镜子。”陈让施法抹掉痕迹,但镜子还是破的,因为她的灵器内不收藏镜子,无法替换。
每个人都有秘密,自己的师尊显然也有,沈怀序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弟子为师尊梳头,不需要镜子也可。”
陈让坐在梳妆台前,沈怀序捞起她的头发,握梳的手势轻得像给新孵的雏鸟顺毛,木齿从瀑布似的发间滑过,簌簌地带起几点晨光。
沈怀序正在编发,从碎掉的镜子看见师尊皱眉,视线飘移,没有直视碎镜。
于是他腰间一动,人就站在陈让和镜子之间,腰间遮住陈让看碎镜的视线。
“师尊,今日的发髻需要辫子,弟子需要站在您身前。”沈怀序弯腰,拿起陈让左鬓一缕发丝。
“嗯……”陈让看不到碎镜中无数个自己,精神放松下来,闭眼。
沈怀序专心编发,忽然腰间一紧,只见师尊额头放在自己腰间,手正抓着他的衣摆。
他手轻轻搭在陈让肩上,正要提醒她,脑中忽然闪过梳妆台上的血迹,犹豫了一下,便把手收起来,继续编发。
……
“师尊,发髻盘好了。”
陈让听见自己徒弟的声音,抬头,额头红印未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这个发型应该很好看,也很复杂,可惜镜子碎了,看不到。
“倒像个走村串寨的梳头娘。”陈让话里噙着笑,眼见沈怀序耳尖漫上霞色。
“去冰玉上吧,为师帮你调理。”
冰玉在古树下淌着幽幽的蓝,沈怀序盘坐时衣摆堆成朵将开未开的栀子。
陈让掌心贴着他单薄的脊梁骨,灵力游走如河江春汛漫过滩涂。
少年绷紧的肩胛忽地一颤,应该是功法运转,引起的经脉灼烧感。
陈让皱眉,没想到这冰玉也无法压制《大梦千秋诀》调理经脉带来的痛感。
“为师原本以为冰玉可以完全压制痛觉,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但应该压制大部分痛觉,你且忍耐。”
沈怀序感受到一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额间,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幼时母亲也经常这样摸额头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