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的布告栏新贴着敦煌壁画临摹赛的海报,古桑言驻足时嗅到熟悉的松节油气息。玻璃橱窗倒映出她背包侧袋插着的狼毫笔——那是上周叶念裳从歙县考察带回的伴手礼,笔杆上还刻着"青出于蓝"的瘦金体小字。
阶梯教室的雕花木门吱呀作响,古桑言选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晨光斜照在斑驳的画案上,她翻开永乐宫壁画临摹笔记,发现扉页夹着张便签:"永乐宫三清殿《朝元图》局部,注意天衣的吴带当风笔法——叶"。墨迹未干的批注旁画着个小笑脸,笔触难得显出几分活泼。
课间休息时,教工食堂送来新烤的板栗酥。古桑言端着青瓷杯去添水,听见艺术史教研组的老师们在茶水间闲聊:"小叶又把求婚的玫瑰分给保洁阿姨了""要我说,王主任上周送的翡翠镇纸才叫尴尬...""你们记不记得零九届那个在琴房弹《月光》表白的留学生?"
窗外的梧桐树上,灰喜鹊正衔着绒线筑巢。古桑言望着宣传栏里叶念裳的教师简介:云大美院最年轻的正教授,国家艺术基金评审委员,修复过故宫倦勤斋的通景画……荣誉栏最后缀着小小的"公益支教十年"字样,让她想起雨季时总出现在画室门口的素色油纸伞。
午后的写生课上,古桑言在绢本上勾勒着古建飞檐。蝉鸣声里,她忽然明白叶念裳为何总爱穿素色衣衫——那些洗笔留下的斑驳水痕,在她衣摆晕染成写意的山水。就像此刻滴落在宣纸上的松烟墨,正渐渐洇开成永不褪色的图腾。
暮色渐浓时,古桑言收拾画具准备离开。画室储物柜里静静躺着叶念裳借她的《芥子园画谱》,泛黄的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玉兰花瓣。她想起导师曾说:"好画要经得起时间的皴擦",此刻忽然懂得,有些光芒不必追逐,只需让自己成为能够映照星光的水面。
穿过暮色中的长廊时,古桑言望见教师公寓亮起的暖黄灯火。她将写生簿抱在胸前,听见晚风送来画室方向隐约的尺八声——那是叶念裳在调试明天授课用的古乐器。月光爬上美术馆的琉璃瓦,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如同宣纸上并行的两笔墨痕,在时光里各自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