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交织。
红梅白雪几乎盖了整条街巷,花灯缀着树枝上,有一僧人站在远处抬头望月,夏侯溪远远的看着便朝他唤着:“师父,这是何处?”
那僧人回了头,他朝着夏侯溪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合十印,他对夏侯溪说:“大启十年。”
“大启十年?怎么可能呢?”夏侯溪楞楞的挠着脑袋。
陈文王称帝的时候才是大启元年,大启十年离如今早已过去一二十年了。
微微雨洒下,花灯被雨打的垂的更低了,夏侯溪看着僧人说:“那时候我明明才两三岁而已。”
青草葳蕤,一股子青苔味道浓重的让夏侯溪都觉得有些呛人,僧人没再说话便转身离开了,夏侯溪急忙去追:“哎,师父,师父您别走啊……”
僧人走的飞快,夏侯溪便不再追了。
“大启十年?”夏侯溪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月光惨淡的光微微的照到人的身上,夏侯溪被灯光照的有些苍白。
有一老说书先生坐在临江的船上,划桨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说书先生拍着堂木说的津津有味:“话说这先大司马夏侯家的孀妇杳临那可是举国闻名的美艳多情,勾的男人魂都跑了……你们说这美艳寡妇能守寡到几时……花色一朝,何时堪摘……”
下面的听书人也津津有味的说:“说不定不到明日……”
雨潇潇瑟瑟下个不停,夏侯溪掀开帘子就高声喊着:“放肆!”
这一嗓子吓得说书先生都钻进了桌子底下:“怎么又来个流氓霸王?”
他摸摸先前被赵王割掉的耳朵:“我这把老骨头可遭不住了……”
人们四散的离开了,本就临江,他们上岸的速度快的就像是游鱼。
夏侯溪气的捏了捏他的太阳穴,要是他身体不好,现下肯定被气的吐血了。
有一老妇拉了拉夏侯溪的衣袖:“公子,您可认识先大司马家的夫人吗?”
夏侯溪知道老妇说的是他的阿母,但他还是口舌打结了一下:“不曾……”
老妇叹了一口气对着夏侯溪说:“那便别为司马夫人出头打抱不平。”
夏侯溪问老妇:“为何?”
雨连绵不断,下的没有一刻停止过,淋得夏侯溪都有些湿透了。
老妇看起来不像是村里的老妇,倒有些文识:“您这是发自肺腑的义士之举,但落在这乡间腐儒之手,便就是勾结私通的最好凭证。”
夏侯溪继续追问着:“他们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老妇颇有些不忍的对夏侯溪说:“欺辱孤儿寡母罢了。”
夏侯溪握紧拳头,他很恨的说:“这世道就任由他们如此行径么?”
老妇苦笑道:“这天地之间本就对女子苛刻,更何况年少孀妻又美艳绝伦的,那就是一块儿香饽饽,是匹狼都想沾染几分。”
夏侯溪愣愣的听了老妇的一番话,倒是有些思绪纷飞,早先他就听闻夏夫人带了他过了颇艰难的一段生活。
但他年岁太小,早已一点都记不得了。
雨渐渐的停了,夏侯溪看着水面从水波荡漾到波澜不惊,他才张口问着老妇:“夏夫人此时在何处?”
老妇歪着脑袋问着夏侯溪:“你说的可是夏侯夫人?”
夏侯溪姓夏侯,不知何时世人称他阿母为夏夫人,而不是夏侯夫人了。
“是。”夏侯溪点点头。
老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早先时候我去集市还听人说在夏侯家祠堂外的一座小屋中居住。”
“多谢。”
月色依旧暗淡的极了,几颗星子也不甚明亮,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夏侯家的祠堂,此处地处偏僻,一路上都是兽类的啼叫,风呼呼的刮着,颇吓人些。
夏侯溪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的阿母曾带着他一人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还在祠堂的远处便听见有人高喊着:“你走不走?你这样一直住在祠堂外成何体统?夏侯家的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声音叫嚷的让人头疼,夏侯溪依稀知道这是他其中的一个叔父的声音。
“我为何要走,我丈夫葬在此处,你们欺辱孤儿寡母,将我们的财物房屋都分走,我和溪儿身无分文,你们竟然一点良心都不留,还要将我们母子赶到何处?”杳临凄厉的喊着。
那是一种撕心裂吼的叫喊,像是被人逼到绝境的母兽。
夏侯溪离得近了些,就看见他叔父举着火把照着夏夫人:“你个其他国的嫡公主落到如此行径,难道你的国会袖手旁观?哦,我忘了,你的国灭了。”
夏夫人一身素缟,在寒冬腊月并没有旁的裹衣,她本就清瘦,此时此刻更显得瘦的要命,她眼睛大大的紧紧的盯着夏侯溪的叔父,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
夏侯溪叔父举着火把靠近夏夫人,吓得夏夫人抱着小时候的夏侯溪往后退去:“你爱去哪去哪,别在我们夏侯家这里让人心烦。”
那火星子烧到了小夏侯溪的手指,夏侯溪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夏侯溪本就是夏夫人心里的尖尖,此时母子连心她更是不管不顾的朝着夏侯溪喊着:“啊…溪儿……”
小夏侯溪疼的哇哇大哭,夏夫人心彻底疼了,她对着夏侯溪叔父说:“我跟你们拼了……”
夏侯溪一个飞踢就将夏侯溪叔父踢到在地,他叔父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是……”
“你是哪里来的!竟然连我们夏侯家的事儿都敢管?”他气急败坏的问道。
夏夫人抱着小夏侯溪瑟缩在一处,她可真是单薄极了,眼眸处都是樱桃一般的红色,泪如水泽般不停的沁出。
夏侯溪狠狠地踩着他叔父的手腕:“你们欺辱孤儿寡母,侵占他们的财物和府邸,你们才是作恶多端。”
他叔父颇不以为意的说:“呦呦呦,你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就算拿了地又如何?”
夏侯溪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猛然一踢,他叔父便大呼:“啊啊啊啊我的手折了!”
不一会儿夏侯家旁的族人便赶来了,他们一个一个的凶神恶煞的恨不得将夏侯溪和夏夫人活剥生吞,夏侯溪叔父急忙告状说:“此人定是这个贱女人的姘头,不然不会插手我们的家务事的。”
夏侯溪听了就觉得莫名好笑,怎么什么都能被他们编排?
他们一张口可真的是无所顾忌。
“我们要将你们这对儿狗男女浸猪笼,让你们不得好死……”他们就像是被伤害了那般,情绪极其的大,他们大声的讨伐着。
夏侯溪觉得更好笑了,拜托你们这些人站在什么立场?怎么感觉受伤害的是你们呢?
说着那么多人都朝着夏侯溪和夏夫人动手,期间小夏侯溪还被人夺走了,吓得夏夫人一直跪地求饶只求他们把小夏侯溪还给她。
夏侯溪把他们打的几个人都不敢再上前,夏夫人刚刚又衬着他们受伤的时候,将小夏侯溪夺了过来,她躲在夏侯溪身后。
她怯怯的说:“多谢公子。”
夏侯溪很难将她跟他那个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阿母夏夫人放在一起,仿若她们是两个世界的女人那般。
一队人马从山下遥遥的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太监,他尖锐的嗓音让夏侯溪觉得很不舒服:“停,奉陛下命和夏侯夫人带几句话。”
他朝着夏夫人作揖:“陛下说,他属意夫人很久了,若是夫人能伴君左右,此间人间富贵,夫人享得。”
夏夫人面色苍白,她咬着下唇,抱紧着小夏侯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太监看见夏夫人并不作答,便换了一副面孔,冷冷的对夏夫人说:“但若是夫人不愿意,这陈国境内风声太大,夫人的名声不好,陛下则为了要保全先大司马的名节,则会赐死夫人。”
夏侯溪握紧了拳头,原来陈文王竟然是这样逼迫阿母的,他恨不得再在陈文王尸体上戳几个孔出来。
夏夫人对夏侯溪微微施礼:“公子您走吧,不要留下帮我了。”
那些个族人被太监驱散开了,这祠堂外只剩下夏夫人和夏侯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