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想了千招万招,都是应对秦溱之事的,万万没想到这人拐了个弯,竟问起了当日的公子!
燕娘傻眼了。
难道是左诚发现了不对,转而想同当日那位义士算账?
那就更不能暴露了。
燕娘下定决心,开始胡编乱诌。
“哪有什么公子,秦娘当日是被左大人带走的,至于她现在究竟在何处,您得去问左大人。”
那人根本不接她的茬,只当没听见似得,又问了一遍:“扮作秦溱的人,现在何处?”
燕娘还待瞎编,那人却指了指屋内的布置摆设,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这里有他丢下的物件,莫要再抵赖。”
坏了。
当日义士走得急,秦溱也走得急。
燕娘好心,想着把之前的布置留下来,秦溱回来还亲切些。万万没想到今日蒋娘的住处没打扫出来,为不扫了客人的兴临时借用了下,结果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这可坏事了。
燕娘边想对策,边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公子指的方向。
梳妆台边,摆着铜镜、胭脂等一应物品。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胭脂旁一抹银质纸张,看起来像是某种糕点的包装。
燕娘强颜欢笑:“不过是张纸罢了,城中铺子多的是,公子怎就能断定,这物件是谁人丢下的?”
“自然能。”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眼神凉薄,道:“因为这糕点,是本座亲手所做。”
……
此话一出,屋中两人均沉默了一瞬。
这煞神似的公子,竟能洗手做羹汤?
别说是燕娘了,就是刚刚那试图告诉他真相的跑堂小厮,要听到这句话也不能相信。
“公子您就别说笑了。”燕娘摇着扇子,风情万种地绕过来,勾魂似得瞟了这煞气公子一眼,却见人漠然地向后退了两步,压根没正眼看她。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燕娘颇觉泄气。
长这么大,就算她现在年纪稍大了些,也算得上风韵犹存,那些客官们总还是给她几分面子,从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
想到这里,燕娘气性也上来了,不愿继续依着此人了。
纱衣轻薄,两袖舞到肩膀挥了下,不甚客气地扫到了那客人的后背,捂着额头径直坐了下去,脸色瞬间冷了:“公子愿信不信,小店不大,容不下您这尊仙道。”
“仙,道?”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横生波澜,低低笑了几声,“老板娘说笑了。”
浓重的煞气缭绕不散,霎那间腾满了整间屋子。
“唰”得一声,利刃出鞘,玄铁宝剑已然横在燕娘脖颈间。
一直啜泣的蒋娘当即吓得尖叫出声。
“杀——”
话未出口,就被堵了嘴扔在床上,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神情冷然,连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贵店容不下仙道,本座却是命犯孤煞,与仙道无半分关系。今夜不把人交出来,你这小店,恐当真要仙道人家来做法了。”
燕娘也是个硬的。
剑都架在命脉间了,她也只是抬抬眼,笑得极具风情:“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饮命黄泉间,忽然有人撞开了房门。
是那跑堂小厮!
“燕娘!”门外打下雷光,小厮连声音都哑了:“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作甚!”
见到小厮,燕娘脸色大变,心道不好,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记手刀拍晕了。
那冷面煞星转瞬间移到小厮身前,声音冷冽。
“带我去。”
——
离澜风阁不远的小巷间,高高矮矮坐落了许多相坊。
慕恒一掌劈晕了两人,由小厮引着来到巷间,面色阴晴不定。
“你们如何见到他的?”
身后站着个煞星,小厮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闻言抖了下,谨慎答道:“楚公子今日忽然跑到我们阁中,也不知是怎么了,连燕娘都不认识了,只说初来乍到,想在此处快活几日,但身上没钱,问燕娘能不能宽限。”
“楚公子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燕娘哪能要他的钱,又见他神色如常,只是不太认人,担心他自己在外面不安全,就寻了个地方叫他住下了。”
慕恒冷哼了声,没再多问。
看样子,是咒术又加重了。
他昨日问过老军医,失忆的人第一时间去的地方,是潜意识里觉得最重要的地方,或觉得这里有最重要的人。
逾白仙尊果真是骨子里爱这些风花雪月。
小厮屏住呼吸,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道歉。
对不起楚公子,非是我想出卖你,实是整个澜风阁的性命都握在这煞星手中,我没得选。
来世做牛做马,必当相报。
巷子极深,走势错综复杂,不一会儿时间已经拐了不下五个弯了。
小厮时刻观察着身后人的神情,生怕煞星突然发作,低声抚慰他道:“快了,还差最后一个。”
慕恒‘嗯’了声。
就在这时,一直覆了阴霾的天忽然像是被撕裂开来,空如鼓面,骤然响起雷声。
轰——
大雨倾盆而下,聚成瀑布般的水帘,透过房梁泼撒而下,起了一层灰蒙蒙的水雾。
小厮不禁叹了句:“好大的雨啊。”
这个季节向来雨多,他已经做好了被淋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