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砚塔。
冉冉升起的熏香散着浅淡的清冽气味,沁人心脾。房间内设布置简单,靠窗的床上躺了两个引人注目的人。
慕恒躺在外侧,久久未眠。
他才把喝醉酒像小孩的楚逾白哄睡着,实在是累的够呛。
楚逾白小时候可真缠人。
慕恒心道。
只要他一表现出想走的意思,就会立马被双暖暖的手拉住,拽着袖子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他走。
看着对面水汪汪的眼睛,慕恒:“…我不走,你睡吧。”
得到许诺后,楚逸咕咚一下就睡着了。
他虽醉了,身上也没什么醉汉的味道,有股淡淡的春意芳然,像个孩子似的蜷缩在角落,安静地呼吸着,只剩胸部在起起伏伏。
慕恒在外侧等了会,准备等他熟睡后就离开,但可能是那熏香实在太过安神,或者是楚逸身上的味道叫人安心,总而言之也渐渐沉睡了过去。
等再有意识时,却没瞧见楚逸了。
慕恒抬手摸了摸身旁的床,神思一瞬恍惚:
“师尊?”
楚逾白没在。
雾气弥散的深夜中,仅有的一点光亮是从西侧不远处散出来的。
那微小而可怜的光圈,冥冥之中似乎指引着什么。
慕恒下意识觉得,那里是他要找的人。
他翻下身去,跌跌撞撞向光亮处走去。
雾色越来越浓,深不见底的黑暗加重,遥远的光圈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却带来种诡异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这情景?
慕恒想不起来。
但他感受到了威胁。
——远方的确站有一人,却并非楚逾白。
他没再继续向前,稳下被搅乱的心神,以修为作桥向外传声。
“师尊。”
“师尊?”
“楚逾白——”
修为强大的人,连声波也能攻击人,更何况是魔界之主,便是楚逾白本人在场,不知情的状况下也会受些小伤。
可偏偏方圆百里之内,慕恒感受不到一点受伤的气息。
到底是谁?
难道……
正在这时,席卷而来的雾气在顷刻间散去,灰蒙蒙的天顿时清晰起来,一切都那么清楚。
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与此同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沧世。”
……
一瞬间像是过了永远,慕恒几乎辨不清自己在哪。
他盯着面前这身熟悉的装扮,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来人身形似少年单薄,浑身缭绕着明媚的死气,一双隐在暗处的眸子分明异常漂亮,却在此刻黯淡无光 。
正是伏回。
——我为什么会梦到伏回?
慕恒忽然察觉了自己的攻击无法到位的原因。
是因为任何手段只能攻击到活物。而被制成灵剑的伏回,根本不能称得上是活物。
可那又怪谁。
被制成灵剑,朝夕与鲜血相处、与死亡共眠,灵魂被缚在剑身万年不得出,日日承受冤魂的怨恨,又怎么会是伏回自己想要的呢?
慕恒沉默了。
夜色如面纱般遮住了伏回的面容,但他仅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便足以叫人感受到深切的悲伤。他紧紧盯着慕恒,眼中似有千般不舍和万般愤恨:
“我拿你当毕生挚友,宿命知己,万般想不到你会如此待我。”
慕恒攥了攥手。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魅惑之术,叫他几近昏头:“我只是扮演了沧世。”
我不是他。
不是他。
“扮演?”
伏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你当那本书为什么要选择你和楚逾白二人作为扮演者?”
……
漫长的沉默后,慕恒扭头便走。
但伏回并不准备放过他。鬼魅般的声音在身后回荡,缭绕着整座雾城。
“满城魔修都是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魔修修炼如此痛苦,你们不是没想过天道为何如此不公吧?仙门在明处,受万人景仰,拥有的最好的修炼场所和修炼方法,灵气充足,几乎是取之不尽;魔界蜗居在尽头一隅,采集着少的可怜的魔气,用着最残酷的修炼方法,可怜的像是天道的弃子。”
伏回的声音一道低过一道,却一道比一道更加刺耳。
“那是诅咒。”
“每一个前世做过恶事的人,下一世都会被发配到这里,承受经久的长生和痛苦。魔尊,你当真不好奇,是怎样的恶事,才会让你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拥有最纯正凛冽的魔气,经历最绵长惨烈的疼痛吗?”
慕恒疾行的步伐蓦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