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随着最后一根殒仙链的抽离,楚逾白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砸落地,坠入尘泥。
与此同时,刑戒台仙尘四起,溅起殷红无数。
白衣袭血,他就那样伏在地上。双目紧阖,身形微颤,了无生气。
一如很多年前那样。
“晦气。”仙苑长老皱眉后退,挥袖甩开荡来的血尘,转身不耐问道:“都这样了,那魔头竟还没来?”
弟子答得战战兢兢:“回长老,没有。”
“楚逾白!”
长老登时脸色一沉,拔剑直指地上之人,眼神猩红的可怕:
“为了一个魔头,你弑师戮兄,叛出仙门,种种恶行罄竹难书,如今连将功折罪都不肯吗?!”
楚逾白并未作答。
他喘息微弱,剧痛之下瞳孔急速扩张,眼见就要散了去了,却仍直直盯着远处一角。那里透着旖旎春色,自远方吹来的清风席卷玉露,隐隐带了股黎明前特有的草木香。
不知看见了什么,他苍白的脸上忽得浮起一抹笑意,下颌微微扬起,周身绕着明媚的死气。
“师兄你看……天,亮了。”
黎明前的天其实是很暗的。如果没有微弱的、即将离去的月光还肯强撑着,是不会有光明的。
最起码不会有人们所向往的光明。
“你还敢提他!”长老不知怎得大怒,气劲勃然暴起,瞬间直抵剑尖,凝成一道剑气,毫不留情斩向了楚逾白。
就在剑气即将穿透楚逾白的那一刻,通天的黑气陡然从天而降,混杂着凄鸣的悲吼,霎时如雷鸣电闪般笼罩了整座刑戒台,遮天蔽日地席卷了一切。
那是魔气。
是只有魔尊才拥有的,至纯魔气。
被黑气绕得彻底失去光明,周遭顿时陷入慌乱。不一会儿,人群传来阵阵惊呼。
“什么东西?!”“不好,仙君不见了!”“是魔头,是他带走了仙君!”
……
初和九年春,千隐峰仙尊楚逾白叛出师门,与魔族勾结残害同族,于刑戒台被魔尊劫走,生死不知。
是年六月,仙君与魔尊的话本在各大门派畅销,众说纷纭——
【据统计,最可靠的说法是仙君被魔尊囚禁了,还做了许多不可描述之事,俗称当炉鼎。总而言之,十年后仙君死得很惨,据说死无全尸。】
【也有的说魔尊是个正直的变态,没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把仙君扔进了魔牢里,折磨死了事】
【还有人说……】
“说啊。”
“怎么不说了?”
千隐峰,照砚塔。
楚逸一身荼白委坐于塔下,眼尾藏痣,腰间鞘如白玉,着单袍束简带,姿容胜雪,仙质出尘。分明是副难能的好皮相,却平白叫人生出疏离之感,半分不敢靠近。
尤其是他说出这句话之后。
自称是系统的声音顿了一下,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极合时宜地闭上了嘴。
它这位宿主,似乎心情不大好呢。
楚逸心说心情好才有鬼了。
他一刻钟前还躺在家中宅邸,高高兴兴等着兄长带糕点回来吃,下一秒就被卷进了黑暗中,被迫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仙君凄惨死去,然后又说他穿成了这位仙君,再不行动就要落得方才看到的下场了?
一觉醒来,舒适的床榻没了,体贴的兄长没了,即将到嘴的糕点没了。
楚逸足足坐了半刻钟,硬把鬼压床的解决办法用了个遍,等到彻底没辙了,才接受了这个悲惨的现实。
谁能高兴?
你能???
系统:……确实不太能。
遂安静如鸡。
半晌,系统大概是思虑再三仍不服输,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一股脑把想说的话倒了个干干净净:
【最近仙门情报常常泄露,上面已经开始追查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查到您。要是再不做打算,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上之前的老路了啊!但其实办法还是有的。
魔尊就在峰外,只要宿主及时抱好大腿,早早同魔尊搞好关系,相信以您的才智,定能把魔尊哄得服服帖……】
正打算摆烂到底的楚逸忽得垂死梦中惊坐起:“什么???”
原身这时候竟然已经和那狗屁魔头有勾结了?
那他岂不是刚穿来就要死翘翘了!!!
系统闻言大喜,直以为是自己说的方法终于打动了这位爷,欣喜交加中开始乘胜攻击:【魔尊半个月前就已经同原身私下交往,而且按照话本时间线推断,这次魔尊来是同您表白的!
只要您妥妥答应了他,不要激怒他,乖乖回到魔域去,以后什么刑戒台什么囚禁通通都与您无关……宿主你干什么?!这不是去往峰外的方向啊!】
楚逸毫不留情冲自己脑袋一拍,震得这厮不敢再吵闹,问:
“谁说要去见那魔头了?说,掌门住何处?”
“……泊、泊闻堂。”系统被震慑住了,停止无用哔哔,唯唯诺诺指了个方向。
趁还没酿下大祸之前,先告知掌门解决了魔头才是正道。
半刻钟后,不太认路的楚逸终于摸到了正确的方向。
他丁点儿时间都不带耽误,一面走着一边想着说辞,然后……
在敲开泊闻堂的那一刻哑了。
谁能告诉他,这个蒙着白布、四肢僵硬、吊在房梁上的东西是人是鬼?
或者说……是个闯进掌门房间的变态?
楚逸试探开口:“师兄——”
话刚出口,房梁上的白布和绳子突然根根断裂,如天女散花般碎了满地。与此同时,一个玄衣束发的人从房梁飘了下来。
此人境界赫然,周身凛冽,相貌冷峻,薄唇削肩,和刚刚吊在房梁上的神经病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判若两人。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千隐峰掌门——步离行。
“什么事?”步离行双手背在身后,自上而下扫了自己这位师弟一眼,眉目间透出几分厌世的冰冷。
这倒是很像传说中掌门的样子。
进门那一幕的冲击实在太大,楚逸一个没留神,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师兄,您刚刚是在上吊吗?”
“……”步离行眼角微微抽动:“到底什么事?”
楚逸心道多嘴了,赶紧说正事:“是这样的,%$%”
楚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