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落尽,大局已定。
唐乾昔日的幻影无声地消失了,乐黄泉百感交集地站了良久才回神,看看四周,不确定地问:“甜甜,这山是不是忽然不动了?”
符恬点点头。
“那我这算是已经破解了阵眼吧?”乐黄泉自言自语。
一直瑟缩在角落的唐乾哆哆嗦嗦地爬出来,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扒在石头上,四处张望一番,小声说:“……门开了。”
乐黄泉问:“什么门?”
唐乾努力挺直了脊背,似乎感应到某种命定的召唤,向前走了几步,冲乐黄泉比了个手势:“跟我来吧,门开了。”
“什么门啊到底……”
眼见着唐乾一言不发地径自往外走,乐黄泉心有不满,却也无计可施,嘟嘟囔囔地跟上了。
临出山洞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洞内桃花粲然,溪水温婉,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此地身处幽暗鬼蜮,那仿若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给自己搭建的一场梦境,天真烂漫。
石桥从一端断裂,空中巨大的眼眸缓缓合起,又消失不见。
“不可能!”天上的声音说,“你不可能是李侹那个废物,你是谁,要舍命来替他闯这一关?”
道决收起佛杖,默然看着被击碎的滚石纷纷坠入深渊,面上无悲无喜。
他像是没听到那声音在身后嘶吼一般,沉默不语,过了桥,继续往前去。
倒是有有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山的另一头传来,语气嘲讽:“他不是李侹又能是谁,别忘了持国殿里这道门只有他们老李家的人能打开,弃子认输吧!哈哈哈哈……”
道决踏过桥头。
那桥的另一端,连着森然十万大山,道路两旁歪七扭八地摆着造型各异的雕像,大多被青苔吞噬得不成样子,只能模糊辨出个人形。
他就在这些似人非人的石像中穿行,天际有零星雨水飘落,打在他脸上,洗去了那斑驳血迹。
走过一段路,他忽有所感,回头望去,来路白雾迷茫,全然不见那持国殿的巍峨景象。
“是啊,我或许……早已不是李侹。”他轻声道。
道决继续前行,脚步愈发轻快起来,边走,边念起了古老的谒文。
他的声音醇厚,在山间悠扬,似在抚慰无数口不能言的亡灵,如泣如诉。
祁念念连退几步,手里的灯笼撞在崖壁上,砰砰作响。
月色照在棋盘上,盘中排列整齐的星位逐渐扩大,最后横跨苍穹,与地面上的九宫位遥相呼应。
完整的九宫棋谷,原是要天与地两张棋盘切切弥合,天罗地网,死生转圜。
侧脸上的刀疤,本是陈年的伤口,在那诡异的月色下,却像是新的,体内的血液叫嚣着要从那暗红的印记里往外冲,恨不能撕破她的脸皮。
祁念念张口欲言,声音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偏就是传不出去,她满目骇然,仰头望着天边,原本清明的夜色已经被横平竖直的网格割裂成碎片。
她看不见脚下的灯光了。
“姐姐。”她听见有人这样说,“你那盏灯……我带走了。”
别走,别走!
她惊惶四顾,口不能言。
渐渐地,那天上的棋盘也演变成了与地上别无二致的样子,一模一样的五座高台相对而立,整座山谷变得柔滑起来,她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圆球里,很快便分不清上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