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几声响,石墙外层剥落,露出几道整齐排布的门来。
头顶笼罩着那几乎已四分五裂的罗盘,正中央投下一道吝啬的光,不偏不倚地打在荀重周围,刚好够他看清石墙边缘,再多一寸也没有。
八道铁门,方位暗合八卦形状,门上都规规整整写了字,荀重抬眼一瞧,便勾起唇角笑了。
正对着他的那一道上面写的是:百会。
回头一看,身后相对着的那道门上写的则是:涌泉。
荀重收回武器,环视一圈,用笔杆在掌心敲了敲,思索片刻,抬脚走向面前那道门。
他抬手正要推,近旁忽有人说道:“且慢。”
那声音温厚,却激得荀重浑身一麻,他瞬间已摆好了防御姿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转身,又愣住了。
站在身旁的那人眉目慈善,面带笑意,就像一直挂在万花谷学堂里墙上那幅画像一样,连身上的穿着都别无二致。
万花弟子不可能不认识他,这是那个搭建了花谷凌云梯的工圣僧一行。
“莫慌。”那人笑着说,“贫僧现下乃是游魂一只,你察觉不到,也很正常。”
荀重肃然,冲他行了个礼:“原来是工圣前辈。万花门下弟子荀重,久仰了。”
僧一行有些惊讶,打量着他被火燎过的衣角,道:“竟然是花谷的弟子,你我有缘。”
早年在花谷求学期间,荀重倒没少见这位前辈,他当时不过是茫茫众弟子中一员,想来僧一行对他无甚印象。
再后来战事吃紧,僧一行常年在外为唐军制造机甲战车,万花弟子渐渐分散至各地支援前线,几年颠簸,两人从来没碰见过。
荀重迟疑了一下,道:“前辈,你现在……”
“你看见的,只是贫僧留在人世间的一缕命魂所化。”僧一行知道他要问什么,“楼兰古城早已与世无存,这城内所有机关的手笔,是有人借了贫僧的能力建起来的。”
荀重颔首:“前辈是守阵人。”
僧一行:“不如说是引路人。本以为从此要跟这古城沉眠地下几千年了,没想到还真等来了你,这也算不枉前人苦心了。”
说着,他微微抬手,提起了一盏在昏暗中散发着莹莹幽光的灯笼。
荀重定定地看着那盏灯,说:“前辈,实不相瞒,这座楼兰城,有位朋友已经先替我走过一趟了,我知道,唯一的麻烦就是迷宫尽头的这座八卦阵。”
僧一行看着他,笑而不语。
荀重又道:“《玄》之章司掌阴阳反转,天火坠入八卦阵,乾坤四象陷入混沌之中,八门通路进入无休止的互换,这个阵法本就无法可解,我那朋友即使身怀绝技,有跨越天堑之能,强行破阵而出也险些葬身此处。难道前辈你的引魂灯——是能探知混沌八卦阵的么?”
僧一行说:“不,没人可以。”
荀重并不意外:“我想也是,九天兵鉴便是依靠这样的神技才得以存世,否则又算什么圣物。”他指了指面前那道门,“从百会到涌泉,人体总共720个穴位,若是八卦阵照这个规则排布,阵中就有整整720道门,不可能短时间内走通。若按正常的思路去破解,因为通路不断变动,只会永远困在这里,若要强行破阵向外闯,则会被通路变动挤压至死。”
僧一行道:“不错,说来这阵法如此设定,还是贫僧有感于花谷的医术绝学。人体之精妙,世界上最复杂的机甲也远及不上。人体的变化无穷无尽,正因如此,这里才能彻底激发出《玄》之章的不可预知性。”
他看向荀重的目光微妙地带上了一点欲言又止。
荀重坦然回视,说道:“前辈,没有生机的局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跟命运搏斗了半生,也合该落得个跟它同归于尽的下场。”
“不瞒你说,我本来也以为将贫僧这魂魄藏进九天圣物里,是白费力气,说什么引路,充其量能在这里送人最后一程罢了。但是,”僧一行说,“看到你,贫僧想起来,其实还真有点事情可做的。”
“嗯?”荀重歪了歪头。
僧一行单手行了个佛礼,念道:“荀重呵,荀太素,九针在世的唯一传人,是不是你?”
“前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