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念转过身,微微提起了手中的灯笼。
叶锦焰手中判官眼的光芒亮起来又再度熄灭,他在血海上穿行,凌波踏浪地穿越层层迷雾。
浸泡在血水中的尸体堆成了山,无数双手惨叫着伸向他,像是被生魂的气息吸引,拼命想要抓住那一丝温柔的热气。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前所未有的绝望迎面袭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确认自己无法承受,所以他本能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游照野……”
那声音无依无靠地落了地,他很玄妙地、仅从这么几个字的发音里获得了些许力气,那足够撑着他再向前走下去。
那时候他想,可能十几年前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们,对这个战神的名字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受。
多念一遍,就能多走一步。
“无欲之心,至亲死别,当然都很苦。”赵涵雅说,“这世间有各种各样的苦,皮肉之苦,情爱之苦,每一样都苦,即使有那么一点甜的时候,也总要还回去的。”
无边的池水绕着天际旋转,她稳如磐石地坐在中央,眉眼低垂,睫毛遮住了望向尘世的目光。
生离死别都苦,人生来就要受苦。
二者、一人亦满,多人亦满——
故称无间。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挣扎着、嘶吼着、想尽一切办法地留在这个荒唐的世界上。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总有理由。
总有一个理由,是你放不下的。
赵涵雅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喃喃道:“但最苦的,还是……”
“你是谁?”祁念念提高了灯笼,照亮了她脸上蔓延到耳垂的伤疤,在暗夜里显得殊为可怖。
祁师师浑身颤抖。
烛光下,她的脸惨白如纸。
唐乾始终沉默地低着头。
乐黄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半晌,颤巍巍地递过去还给她。
“不要了。”她忽然说。
“唐乾……”
“我不要了。”她语速变得很快,“我不记得了,我没法回应你,我永远逃不出这座山,也永远想不起从前的事了,你不要再来提醒我了。”
游照野的眼瞳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那颜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瞳孔中堆聚,流淌,血一般地粘稠,看起来马上就要溢出眼角滴落下来。
“最苦的……果然……莫过于此。”祈舞兴奋得声音直抖,“但是这也最棒,记忆再也束缚不了你,你什么都不必记得,你越恨,就越想破坏,你越想破坏,你想保护的东西就会越脆弱……太棒了,让我看看吧,你的力量……”
随着她的声音,原本被强行收回虚空之中的断龙骨又重新出现在了游照野手中。
轰的一声响,游照野手腕一扬,漫天的火焰照亮了整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