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唾月楼里的待遇比叶锦焰预期得好多了,荀重喊了自己的小师妹秋桃来给他每日端药,自己说是去做手术的准备了,过几日就给他的伤腿开刀。
至于乐黄泉和祁师师,两个人都是匆匆见了他一面就走了,一个说要去弹琴,一个说要去煮茶。
虽然他估计也不是什么真话,但周围难得地清净了下来,连游照野也不出现了。心随身静,还真是荀重所言绝妙的静养氛围。
山庄那边似乎也平静无波,连日里并没有送什么信过来,想来是天枢听说了他来此“养病”,便能者多劳地代理了日益繁忙的事务,着人不要前来打扰。
叶锦焰每天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经常一睡就是一整天。
到了半夜反而精神得很,飞禽走兽都睡了,他自己爬起来打坐调息。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状况欠佳的原因,现下他即便是静下心来运功,行不了一周天便要胡思乱想,周围没有那鬼的气息,更没有他那所向披靡的黑色火焰,叶锦焰总觉得自己要走火入魔,几次都不得不强行中断体内的真气流转。
于是几日下来,功也没练成 ,气力也没恢复,真成了个病怏怏卧床休养的大少爷。
叶锦焰想不通。
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压在他身上十年如一日的太行山已经被移走,他夜里再也不会梦魇缠身了,虽然看起来内忧外患的一团乱,可他知道自己内心澄澈一片,再没什么可烦忧的了。
——还是说,其实,还有呢?
叶锦焰随手拾起了放在枕边的点鬼簿,随手翻了翻,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
床边冒出了氤氲的雾气,不消片刻,便已淹没了他的身影。
两块断裂的墓碑靠在一起,顶端露出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游照野于上盘膝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平静无波的寒潭。
那潭水早就恢复了,当初他破冰而出,留在水面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冰块也都化干净了。
墓碑旁站着个身形佝偻的妖怪,看上去是个人形,脖子上却只长了半个脑袋,自然也只有半张脸,脸上唯一的那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往游照野那里瞟。
只听这妖怪说道:“将军,虽然剑冢最近不安生,但是寒潭这里一直没出过异状。”
游照野岿然不动,也不知听没听到半边脸说的话,仍然盯着那寒潭看。
半边脸等了片刻,又说:“那将军要是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
“我拿到断龙骨纯粹是个意外。”游照野忽然开口了,“那天我忽然想回伏牛山看看,于是就回去了,偶然地走了一条山路,进了一个山洞,它就在那里等着我。”
半边脸洗耳恭听。
游照野缓缓抬起眼,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道:“所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问题不明白,比如,这把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断龙骨这个名字又是谁起的?在属于我之前,它是属于谁的?”
“小的听说,断龙骨是上古圣物。”半边脸说。
“是,人们都这么说。”游照野沉吟片刻,转过头道,“十年前我心绪不稳,险些让封印破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它压下去,现在寒潭里的冰都化了,若是此时将它取出来,我恐怕是再压不住它了。”
不远处的剑魂三三两两地飘过,寒潭周围寂静无声。
半边脸沉默了一会,说道:“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见到断龙骨的时候就……”
游照野看着他,眼中略带疑惑。
半边脸似乎是慎重地思考了一番,才继续道:“……就有可能是,之前的‘主人’压不住它了呢?”
游照野点了点头:“我懂了。”
我压不住,自有人去压,降不住的妖,镇不住的魔,总有后人去斩!
游照野身形一晃,便从墓碑上消失了,下一个瞬间又出现在几步之外的寒潭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