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茗一时没反应过来,素来带着笑意的脸上浮现一丝茫然:“执明哥?”
温执明浑身透湿,又发着高烧,离开了唯一的热源后身体微微颤栗着,声音也在发抖,语气却是祝茗从未听过的冰冷:“回去。”
这两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部力气,青年疲倦地合上眼,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渐渐变轻:“回去,祝嘉木,跟你没关系,不要多管闲事……”
祝茗下意识上前,将温执明倒下的身体接进自己怀里,压住心中的焦急软声询问:“执明哥,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
怀中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是,”温执明没有拿下盖在脸上的手,闷声道,“不是朋友,祝嘉木,我帮你,只是因为我……看中你的天赋。”
祝茗:……?
心慌意乱的种种猜测被“荒谬”两个大字取代,祝茗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被白歌打坏了脑子,从刚才开始都是胡言乱语,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搞笑的话。
看中天赋?看中天赋就会跟他单独吃饭,就会手牵手教他滑冰,还会吐露自己心底的秘密?
温大经纪人资助过的小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被他顺手帮过的娱乐圈小演员也不知凡几,其中才华横溢之人虽说不多,但也少不到哪去。
若只是有天赋就能得到这样的对待,以温执明的相貌、财富、地位,恐怕早就被传了八百条花边新闻,被他包养的情人能从S市排到F国。
祝茗心里觉得好笑,脸上笑容却不知不觉间消失。
因为不论温执明心里怎么想,说出来的话也实在太难听了。
他说:“祝嘉木,你听着,你需要我的资源,我需要你为我赚钱,各取所需,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今天晚上我只是为了让你对我忠心,但可能让你误会了,我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打算,也没有那个必要,”温执明越说越顺,语速也越来越快,“我知道你喜欢白歌,我不会干涉,但我希望在你成长到足够……咳咳,足够有影响力之前,不要再去招惹他。”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积蓄力量,而后冷冰冰地开口:“听懂了吗?”
祝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执明哥哥说完了吗?”
温执明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蹙眉抬眼看他:“……说完了。”
“好,执明哥哥说不招惹,我就不招惹,”祝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服自己不生气,权当他被打傻了,对伤患和病号有充分耐心,“好啦,车都到了好久了,我们去医院,来嘛,配合一下,这样抱好累的。”
——骗人的,一点都不累。
祝将军现在比上辈子死时年轻五岁,精力旺盛得很,虽说力气跟白歌那种天生暴力狂没法比,但抱着人走个几百米还是轻轻松松。
但是他知道温执明心软,只要自己撒撒娇,卖个惨,好心的温大经纪人就会……
“是我叫你来的吗?”
毫不领情的冷漠声音突兀响起。
那张鬼一样煞白的脸抬起来,上面没有出现祝茗熟悉的无奈微笑,而是一片漠然的空白:“是我叫你来的吗,祝嘉木?”
祝茗松开了手。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就想起很小的时候,曾经在村子里捡到一只快冻死的小猫,亲手把它喂活了,但是有天晚上,窗外传来大猫的叫声,一直很温驯的小猫在他手上留了一道抓痕,跳窗跑了。
他站起来,漂亮面容上浮现出一种很古怪的神色,介乎困惑和不悦中间,无端生出三分压迫感,目光灼灼地盯着温执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态度突变的原因。
温执明看见了,却低下头避开那道目光,摇摇晃晃起身,扶住旁边的墙缓了口气。
“回去,我就当你没来过。”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两句话重叠在一起。
在温执明背后的阴影里,高挑的男人神色冷峻,双目是淬过火一般的血红。那双眼睛饱含毫不掩饰的厌恶,瞳孔像捕食者一样缩紧。
冷冰冰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
“祝嘉木,你们在干什么?”
祝茗没说话。
他在等温执明开口。
只要那人表露出一丁点想要离开的意愿,祝茗就会向他伸出手。
然而温执明只是转身面向白歌,语气分外平静:“没什么,我叫他来,说几句话,现在说完了,回去吧。”
——好得很。
祝茗不再看他。
他收起那种奇怪的表情,把视线转向白歌,睁大了眼睛,露出笑容,无辜地为自己辩驳:“白歌老师,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对温先生做。”
“你觉得我会相信?”白歌将温执明推开,冷笑上前,“短信是什么意思?是你发的吧?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祝嘉木,我最讨厌被人强迫!”
——若承认短信的事,祝嘉木的人设就彻底崩了,就算想办法挽回,也会在白歌心里留下疑问。
救人重要,祝茗本来已经不打算在意这些,然而此时看见温执明被一把搡到地上,却仍不声不响地爬起来,走向白歌,突然觉得不值得为此崩掉人设。
于是他咬死不松口:“白歌老师,我是您的粉丝,温先生是您的经纪人呀,我怎么会伤害他呢?俗话说,朋友的朋友就是……”
“祝嘉木,我们不是朋友。”
温执明就像是被输入了“不是朋友”指令的机器人,哪怕是这句毫无逻辑的俗语也要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