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平静的心又起涟漪。姜霰看着那两个字，一直到微信屏幕暗下去。她又抬头，看了看程晃。

相信郁馨和程晃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看到郁馨来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不是说跟她断得很干净吗？为什么她还在缠着程晃不放？会不会是因为程晃没有公开她，所以导致郁馨还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那他为什么没和她讲清楚？

种种猜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谈了不过三个月，她其实知道自己并不是很适合谈恋爱的阶段。高三，住校，这个学期末就要市一模，留给她谈恋爱的时间的确少之又少。程晃和她相比时间简直是太充裕了，比起她日复一日的倒计时，似乎一切都在印证同一件事情。

——他们必然会错过。

雨下大了。

程晃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哼着歌，车一路开往城中的西餐厅。假期档的餐厅很难订，但没有什么是花钱摆不平的，于是很早就做了攻略定了这家的包厢。这是他第一次给她过生日，虽然说认识两年了，但她前两年的生日好像都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是为了弥补，也是为了过纪念日。——100天的纪念日。

那会在一起的时候程晃就想发朋友圈来的。就是那天下雨，又在他家，总感觉发出来不是太好。他这个人特别注重仪式感，认为要官宣就一定要有鲜花与合照，别人该有的他和姜霰也都得有。文案都想好了，存了朋友圈的草稿，等着往里面加照片。

这些姜霰还都不知道。

两人各怀所想来到餐厅。菜是程晃提前点好的，此刻他正在找服务员确认菜单。姜霰听见他跟服务员说：“再给我们一份菜单吧，我们等下看看要不要加菜。”

服务员颔首点头，给他们带路去包间。

这家西餐厅不大，包间好像也只有三四个，早就已经订出去了。程晃订的是最里面的包间，要穿过一个长廊。姜霰默然，听从他的安排跟上。程晃拉着她的手。

每次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牵手，像是跟她是连体婴儿似的，一秒钟都分不开。姜霰觉得他黏人，他就凑上来，无赖似的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现在有外人在他还是挺注重形象的，拉着她健步如飞，几十米的长廊像是在走T台。不少大厅的人侧目，看他们。

姜霰有些回避他人的视线。

服务生在这个时候停下来，看着他们，微微颔首道：“这里。”

程晃在门口停住，同服务生道谢。

然后转头，看她。手还牵着，他推开包间的门。

瀑布玫瑰。

映入眼帘的都是新鲜的瀑布玫瑰。

离她最近的玫瑰花瓣上还有水珠，姜霰一哽，霎时说不出话来。程晃拉着她进来，温和地问道：“你喜不喜欢？”

……

喜欢。

她在心里说。

送她的瀑布玫瑰比郁馨生日场那次她见到的瀑布玫瑰还要更大，更漂亮。而那个时候她窘迫地站在他们的宴会上，很无助。郁馨的冷嘲热讽，冉聆的口蜜腹剑，还有其他人看自己的那种好奇而探究的眼神通通像利刃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去。哪怕当时已经四个月没有联系程晃，他还是依旧起身，拉着她，逃离这个看她如看戏的局。

程晃只当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撼到了，心里非常满意自己的提早筹备，随即拉着她坐下。服务生敲门，上前菜，第一道是红酒鹅肝，夹着苹果片，调味有蓝莓酱的清甜。回味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点点腥腻，姜霰吃不太惯，堪堪尝了一片就放下筷子。

前菜上过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期了。服务生屡次叩门道歉，说今儿人太多，后厨忙不过来，上菜的时间可能会稍微慢一些，烦请他们担待。程晃挥挥手，表示没事。包间外有很大的落地窗，他提出要不要拍个照片。姜霰看着窗外的夜景，扯了扯嘴角，笑起来：“好呀。”

程晃就叫来服务生，把手机递给他，嘱咐：“拍好一点啊。”

他要发朋友圈的。

第一张照片摁下快门时闪光灯亮，刺到眼睛，姜霰没忍住闭了眼。服务生忙说了句对不起，姜霰揉揉眼睛，道“没事”。服务生歉疚道：“不好意思，那我重新拍吧。”

第二张照片没有听到快门声。

——因为被来电打断了。

服务生拿着手机上前，递给程晃。

姜霰在他旁边，也看到了。

是郁馨的来电。

就像一块丢在湖面的石子，在水面上掀起波澜。程晃看了看姜霰的脸色，手足无措地挂断。郁馨那边又再度打来。他再挂断。那边锲而不舍，一通一通地打来。

“……我把她拉黑。”程晃说着就打开通讯录。

姜霰不置可否，安静地看着他。程晃却觉得慎得慌。

因为这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最近忙，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郁馨家里出事的事情。——貌似是郁馨的父亲被检查组带走了，后来就被革职，甚至有可能锒铛入狱。这些事是秦逍说的，不过大人的事情，又涉及到官场，秦逍也没有说得太明白，只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讲给他听，说是还没尘埃落定，要他别说出去。程晃对郁馨这号人也不是很感冒，听过就当忘了。而后这学期他似乎发现，冉聆等人不跟郁馨玩了。听说澳高班那边也是一样，一夜之间似乎全都孤立她。郁馨有一天晚上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吗”，而那个时候他在跟姜霰打电话，陪着她做题，挂断电话之后才看到她的消息。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没回。

郁馨没有放弃给他发消息，终于有一天跟他倒苦水，说因为家里出事被班里人孤立，想不明白为什么，程晃能感受得到这不是假的，一个人，忽然跌落神坛，任凭谁都受不了。他斟酌了好久回什么，又觉得说与自己无关会不会太过分了。——毕竟郁馨最近的状态实在很差。于是拿捏着讲话的分寸，安慰了两句，谁料她就又缠上来，牢牢地抓住他不放，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