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居然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渺渺没出生的时候,姜平和邱雪是会给她过生日的。那个时候邱雪刚和姜平结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姜平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就在渝城数一数二的酒店订了一个顶层的会客厅,向来来往往的宾客介绍她是自己的女儿。姜霰第一次过那样的生日,戴水晶皇冠,穿漂亮的裙子,在摄影师的灯光和宾客的祝福下拍了写真。之后这些生日宴会的写真照片被洗成十二寸的挂墙相片,留在姜平和邱雪的卧室。
再然后渺渺邱雪怀了渺渺,邱雪孕期反应大,无暇顾及她的学习和生活,反倒是姜平和她的关系越来越近。之后的生日他们也会给她过,只是多数时候都是在家,或者是在饭店的包间里,姜霰在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切蛋糕,第一块蛋糕永远都是给渺渺,然后是姜平、邱雪。
最后才是自己。
一年一年地不想过生日,今年还是在邱雪的央求下软了下来——大约也是因为有班主任在场,不好再和她吵起来。姜霰妥协:“嗯好……我现在收拾东西,你等我。”
隔天还要回来,她只带了几本作业走出去。邱雪就在校门口等她,穿了件碎花长裙子。这件裙子姜霰有印象,是她和姜平结婚那一年,姜平带她去商场里买的。姜平那会的事业稍微有点起色,赚了些钱,也给了邱雪不少。她那个时候最喜欢打扮,像少女似的。
姜霰走过去,叫人:“妈。”
邱雪笑了笑,牵她的手。姜霰抱着作业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一瞬间邱雪的脸上有些尴尬,还是强颜欢笑道:“你爸的车在前面,走吧。”
姜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她语气冷漠地看向邱雪,“你没和我说。”
“你爸说上次生气打了你,怕你生气,不让我说他也来了。他今天也是想和你道歉——”邱雪拉住欲离开的她,“你做什么去?”
“我回学校。”
“不行!说好了要给你过生日。”
姜霰转过身,淡漠地看着她。
“妈。”她说,“你这样是在道德绑架我。我不想和他接触,不需要他道歉,他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好了。”
“你不能这么绝情,他是你爸!”
“又不是亲的。”
邱雪听着她冷冷地吐出这句话,一怔。
不远处,姜平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深吸一口气。
他走过来,主动拉开邱雪,面上挂着笑:“孩子不想来就不来了。”
“那不行!”邱雪挣开姜平,“什么都顺着她的意?她要住宿让她住了,家不回不管妹妹我也允许了,我自己苦点累点也就算了,想着能让她好好学习。——她就是这么跟自己的亲妈说话的?啊!?”声音越来越大,校门口的保安往这里看过来。
姜霰站远了一点,表情有点厌弃:“妈你别在这里喊。”
邱雪听到她这么说,委屈地哭起来:“你嫌我丢人?我是你妈,你亲爸死得早,也不看谁把你拉扯长大,我一个女人带着你我容易吗……”
“不容易。”姜霰打断她,妥协了,“就吃个饭,在家住一晚。明早我还要回学校住。”
姜平看她一眼,眼神很平静;“你和你妈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姜霰默认。
两分钟后,一辆皓沙银色的大G开到面前。姜平缓缓降下车窗,招手,示意她们上来。
邱雪眼泪都没掉下来就被姜霰的妥协的话塞回去,此时也不委屈了,安静地爬上后座。姜霰跟着坐进去,关上厚重的车门。姜平换车换得频繁,自己也有几辆在地库里停着,这车她也见过,只不过姜平开惯的不是这辆。
车从二高的小巷驶出去,然后一路驶进城区。一路上姜平寡言少语,倒没怎么说话,但是他的反应,就像当初让她那么屈辱的人不是自己。姜霰垂头,看着自己的校裤发呆,耳边是渺渺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一会说路灯上为什么挂着那样的红灯笼,一会说前面的车辆像甲壳虫,过了一会驶进隧道,忽然看不到路面上的高楼大厦,她说:“我们进黑洞啦!”
姜平和邱雪都被逗笑,姜霰也忍俊不禁。这个家曾经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她淹没,一度让她觉得窒息和想逃离,可是偏偏只有在支离破碎、气数已尽的时候,一瞬间的“家”的感受又击中了她。
这才是最让人唏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