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浮紧,气血不畅。”她低声道,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压,“别动。”
言莫谦喉结微滚,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她脸上。
她专注时眉心微蹙,唇瓣轻抿,耳垂上那粒朱砂痣在氤氲水雾中愈发鲜明。
像是雪地里一点殷红的印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银针轻捻,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心跳声在耳畔愈发清晰。
她的发丝垂落,一缕乌黑擦过他的手臂,带起一阵微痒,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疼吗?”她抬眸看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言莫谦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收拢,水面荡开一圈涟漪。他嗓音微哑:“……不疼。”
柳涵苔似有所觉,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施针,只是耳尖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雾气缭绕间,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唯有池水轻轻晃动的声音,像是某种隐秘的心跳。
“姑娘。”
竹帘外突然响起桐溪的声音。
“何事?”柳涵苔捏着银针的手微顿了一下,回应道。
“裴大夫让你现在过去一趟。”桐溪在竹帘外说道。
“好。”柳涵苔加快手中动作,银针在她指尖翻飞,迅速收尾。她指尖轻点言莫谦肩胛处的穴位,低声道:“今日先到这里,余下的明日再续。”
言莫谦半阖着眼,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滑落。他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裴大夫是谁?”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躁意。
柳涵苔指尖微颤,却未挣脱:“他是我师父。”顿了顿,她抬眸看他,“怎么,阡陌掌柜舍不得我走?”
言莫谦盯着她,眸色深沉。半晌,他忽而轻笑一声,松开手:“去吧。”
水声轻响,柳涵苔起身离池,湿透的衣袍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言莫谦别过眼,喉结微动。
竹帘掀起又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蒸腾的雾气中。池水忽然凉了几分。
“能教出医术这么高超徒弟的裴大夫,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低声喃喃。
柳涵苔与桐溪一道回到慈安堂,给她们开门的人是程锦研。这几日,经过师父的费心调养,他的伤口恢复快速。
“师妹。”看到枊涵苔,程锦研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他醒来后,听师父说起过许多他们的经历。
虽然是师父养大了他们,但他知道,正是因为有他们,师父才在最失意落魄时挺了过来。
这对孪生兄妹对师父来说,就是另一个女儿和儿子。而他,爱屋及乌。对这个小师妹也分外亲切。
柳涵苔微微颔首,“师父我何事?”
“师父在药房等你。”程锦研侧身让出通道。
柳涵苔抬步向内走去。
听到脚步声,裴柯令停下正在捣药的动作,看着柳涵苔严肃道:“你那日去庞威镖局偷盗的洛霞锦可藏好了?”
柳涵苔一怔,她都快忘了有这事了。只是听师父的语气,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师父怎么想起问这事?再说,这不叫偷盗,这叫借。”
她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管你是偷还是借,就问你那洛霞锦藏没藏好?”裴柯令急得只差跺脚。
柳涵苔看师父那焦急模样,好像真的大事不妙。“我放裳绮阁里了。”
“今日接诊一个病人,说衍京城来官员彻查贡品洛霞锦失窃案,”裴柯令压低声音,“你赶紧把那烫手山芋藏严实了,要是被搜出来…”
“会怎样?”柳涵苔眨了眨眼。
师父瞪着她:“你这丫头,不要命了?”
柳涵苔闻言,脸色终于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道:“师父,您老人家也太紧张了。那洛霞锦我藏在裳绮阁的暗格里,连老鼠都找不到,何况是那些官差?”
裴柯令见她这副模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丫头!那暗格连县衙的捕快都知道,还说什么老鼠找不到?你当那些从衍京城来的官员是吃素的?”
柳涵苔眼珠一转,忽然凑近师父,压低声音道:“师父,其实......那洛霞锦早就不在裳绮阁了。”
“什么?裴柯令一惊,“那在哪儿?”
“三日前,我就把它送给城西的绣娘阿婉了。”柳涵苔眨了眨眼,“她说要仿着花样给她家老夫人绣条帕子。”
裴柯令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你、你...”他颤抖着手指着徒弟,“你这是要诛九族啊!”
眼看着师父要吓出心脏病,柳涵苔自知玩笑有点过。
柳涵苔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师父,轻拍他的背脊道:“师父莫急,徒儿方才说笑的。那洛霞锦好端端收在暗格里,连根丝线都没少呢。”
裴柯令缓过气来,举起捣药杵作势要打:“孽徒!这种时候还敢戏弄为师!”
药杵悬在半空,终究没舍得落下,只长叹一声:“你可知道,这次来的钦差带着尚方宝剑,查案期间可先斩后奏?”
“放心吧,师父。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柳涵苔胸有成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