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意乖乖听话给他身份证。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双颊因发烧泛起红晕,整个人又冷又热,虚弱疲惫,脑袋眩晕得厉害。
就连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注视少年走过去站在排队的人群后方,无力眨眼。喉咙干涩有异物感,她偏过头看到饮水机在左侧,打算过去接一杯水。
不知为何,她的屁股刚离开座位,一阵很强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周围建筑在逆时针旋转,耳鸣了,四周的嘈杂声像被罩在塑料袋中。
徐晚意踉跄了两步,好在及时扶住座椅靠背避免摔倒。她无力垂头试图缓过来,腿软站不稳,头越来越晕,晕到她——
天旋地转之间,女孩晕倒在地,人群中传来路人的尖叫声。
“哎呀——”
“这小姑娘晕过去了——”
“来人啊——”
“医生医生——”
“······”
徐晚意记不清后面发生的一切了。
在她彻底闭上眼前,好像看到了那张放大的熟悉俊朗的脸,眉眼都染上焦灼,唇一张一合,不顾一切呼喊她。
······
徐晚意睁开眼时,大脑一片空白,天花灯映入眼帘。
很亮,很刺眼。
她眨了眨眼,眼睛分泌出液体从眼角滑落。
有人闯进她模糊的视野,在调弄输液瓶。
先前护士说这个液体输着会痛,可以自己调慢。江樾发现徐晚意睡得不安,以为她在痛。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惊呼,她感觉手被人握住,眼前的脸不断放大。
那张清隽好看的面庞有几分焦急,清明黑眸中是她的倒影。
“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还晕吗?”
江樾连续输出三个问句,徐晚意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她的声音比晕倒前更加嘶哑,努力说出几个字:“我...怎么了?”
她隐约记得,好像是晕倒了。
江樾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松了口气,“你晕倒了。”
那时他还在排队挂号,察觉到身后闹哄哄的动静,转过头没看到徐晚意,隐约听到有人晕倒,他内心一沉慌忙跑过去。
徐晚意垂眸看了眼手背上的留置针。
“我舅舅说你是病毒感冒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你要是再拖一天可能就成肺炎了。”
回忆先前发生的情景,江樾还在后怕。看到徐晚意整个人毫无生气晕倒在地,他瞬间失去思考能力,浑身发抖。
他害怕看到这种画面,往事如潮将他淹没。
场面一度混乱,吵闹声夹杂着担架车轮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路人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几点了?”
江樾掖了掖被角,“你睡了两个小时,这瓶输完还有一瓶。”
她睡了多久,江樾寸步不离,就在这里守了多久。
徐晚意咳嗽两声,江樾连忙递过旁边柜子上的水杯。
徐晚意蹭起身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不冷不烫,温热的,刚刚好。
察觉到手中的杯子未曾见过,她愣住,“这个杯子...?”
江樾表情凝固,转眼又掩饰住内心的波澜,“我舅舅的新杯子,没用过,他给我的。”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梁旭先前的嘶吼,“江樾,那他妈是你舅妈刚给我买的,我今天第一次用——”
他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我下次给你买一个。”
梁旭追出来,“你小子给我等着,我上去找你妈告状!”
江樾头也不回自顾往前走,毫不在乎梁旭说的话。不管怎么样,他舅舅一定会去找他妈,毋庸置疑。
······
徐晚意重新躺下后,江樾坐在一旁看着她没说话。她的黑发散在脑后,面庞苍白却不失美感,那是一种脆弱易碎的美,带着清冷。
“要不要跟你奶奶说一声?”
徐晚意偏头看向窗外的蓝天,“不用了。”
她不想让奶奶知道,不想让奶奶担心。
“妈妈——”
“爸爸——”
“呜呜呜呜——”
“好痛——”
就在这时,一对年轻夫妇推门闯入病房,隔壁床的小孩似乎看到了救命星,开始嗷嗷大哭。
徐晚意循声望去。
靠门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上打了留置针,跟她一样在挂水。旁边站着两个老人。
老人在的时候他没哭,一看到爸爸妈妈,眼泪如泄洪般砸下来。
小男孩泛起红晕的脸上沾满泪水,看到父母心中不是滋味。
他的父母应该很爱他,将他抱在怀里,不断轻抚他的后背,“别哭别哭,妈妈来了嘛这不是。一会儿妈妈带着你去买变形金刚啊——”
围在小孩身边的家人都哄他,让他不要哭。
他好幸运,能在爱里成长。
看到这一幕,徐晚意心中五味杂陈,连忙收回视线选择将外界屏蔽。她死死盯着天花板,不知是白光太刺眼还是怎么回事,眼眶一直不受控分泌着液体。
生病的她好像比平日脆弱。她强制自己打住不要再想,可往事如潮水涌来,来势汹汹一波接一波,无能抵挡。
泪水愈来愈多,多到止不住,很快将枕头浸湿。
不想让江樾看见自己的窘态,徐晚意连忙翻身朝着窗外,咬牙攥住被子控制情绪。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对这种画面司空见惯。可她忘了自己不过才十七岁,能骗过自己的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江樾坐在旁边,将女孩哭泣的画面尽收眼底。似乎有根细线缠上心脏,不断收紧。
他不知道徐晚意都经历了什么,联想起上次她在车内开的玩笑,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总归对她影响很大。
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哭。
收起心中杂想,江樾伸手握住女孩的冰凉的掌心。徐晚意颤了一下,泪水盈满眼眶,视线模糊不清。
“没事的。有我在。”
他的语气像在哄小孩。这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进徐晚意心中。
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忘不掉江樾。忘不掉在她生病时,有一个人对她说,还有他在。
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好。
少年没说话,温柔轻拍着女孩的臂膀,一下又一下。
徐晚意死死咬唇,将泪意憋回去。
江樾百感交集,好奇她的过去,好奇她的一切,但他不敢问。
其实他想说的是,就算她没有父母,但她还有他。
就算她孤身一人,但只要他还在,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十八岁的少年对天长地久的概念模糊不清,总以为爱能克服万难。但不置可否,那时的喜欢便是最纯粹的爱。
江樾把最纯粹的爱,给了徐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