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宅子前,有人驱马而来。
白芨握着马鞭,听到一阵打斗声,笑得淡然:“真是料事如神,看来这女子确与那位爷有瓜葛,一试探,竟然能钓起奉朝埋的暗桩——总算来了个有用人物。”
骏马呼出热气,来回踏蹄,泽漆紧住缰绳,面无表情:“是你出的主意不是?难为你竟然能发觉一个瞎子的妙用,毒计。”
白芨剜了他一眼,声色愈发淡然:“自从抓了世子爷回来,奉朝的眼线就一直往春京靠拢,你以为府中平安无事?不过是暗中处置了。”早听说奉朝皇帝性情薄凉,视人命为草芥,“很有意思,不是吗?泽漆,奉朝那位爷故意用这种法子警告咱们王爷,不要动这女子。”
“哪怕叫奉朝那些眼线白白送命?”
“多大回事?我看你也是在安稳里待得久了,换了那么些人,竟一无所知。”
奚落的话将将落下,泽漆乍然一锐,厉喝一声——
“白芨!”
一把银亮软剑飞扑而来,直取咽喉。
白芨眼前一绚,泽漆挑开剑尖,那一片雪白袍子犹如惊鸿掠影,打了个照面就飘然无踪。
“追!”
泽漆领人涌去,留在原地的白芨抹了颈上那一丝血线,阴毒地咬了牙。
巷子里。
沈知世勾着云姜的颈,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另一条巷道拖。
面前陡落了一道雪白的影,一把银亮软剑径往手筋挑去,沈知世将云姜一推,那把剑挟着摧枯之力从面上平推而过,倒映出少年细缩的瞳。
劲腰一拧,沈知世本想绕袖近身,谁知那一把软剑动如蛇行,凌厉一削,左臂霎时见红。
好俊俏的剑法!
眼下赤手空拳,不得章法,沈知世只得借着身形灵巧,穿行在银绣家徽与剑光之间。
“要活的!”
难为之际,一声大喝隔墙传来,紧接着就是刀剑相击的铿锵,逐渐向另一边挪去。那一片雪白的袍子眉头微紧,一敛剑光,果断放弃这头。
沈知世不服输地追出半步,才发觉手臂已血流如注,气得皱了一下脸。
然而晓正事要紧,他快步返回,竟见云姜偷偷摸摸地往外头跑,这人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他好心迎敌,她说跑就跑?
他一把揪住云姜,还没有开口教训,就见两道身影相携着飞上屋檐,沈知世抬头一望,暗暗心惊,一息之间,当真来去自由。
飞上屋檐的时候,灰衣少年警觉一瞥,触及了那一袭淡白衣裙。提着他的青年淡然一扫底下情形,轻声说,不妨事,安顿好你,再去寻他。
灰衣少年神色难看,这回办坏了事,少不得惹怒主子。
“你又是谁?”
巷子之内,云姜气得肺腑生火,好端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傻子,将她劫持!
又?
为什么说又?
这人粗暴地勾着她行走,云姜被勒得面红耳赤,不住地拍打这手臂。
沈知世一边勾着她往外拖,一边不满地表明身份:“派来接你的人,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恬不知耻。”
沈知世瞬间炸毛,嗷呜似地一嚎:“你怎生的无礼?我确实救了你,还吃了一剑!”
“我本来是可以走的!”
沈知世不明就里,以为是说凭她自己就能逃出生天,不由得冷笑:“我说,你不是个瞎子吗?走两步,让我看看!”
云姜掰开他的手,刚喘上两口气,谁料下一刻,颈上吃痛,整个人都软软歪倒。
沈知世蹲下身去,一把捞起人,哂道:“真是笨蛋,骗你的!能动手,谁跟你理论?”
巷子后,眼见那一身桀骜的少年将人挟走,白芨一抬手,拦住了泽漆。
他脚步一顿,回头瞧着人,沉声问:“怎么,不带回去了?”
白芨又将手揣回袖子里,悠悠反问:“那是谁,你认不出来?”
“那是谁有什么打紧?他将人带走了,咱们拿什么同王爷交差?”
泽漆眸色颇冷,余光却注意到他脖子上缠着的手帕,方才那深切的一道红在他白得发腻的肌肤上……他这种人若是被放干血,会是个什么模样?
白芨淡淡地注视着人影消失那处,低声说:“他腰上挂着世子爷的玛瑙手令。”
待泽漆回味这句话,白面少年已经转身,慢慢走去:“不要妨碍世子爷,这是王爷交待过的事。”
日暮已至,漆黑的夜将烛火点亮。
帝都一座花楼前,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倚门卖笑的花楼女子手帕轻扬,风情万种,寻欢作乐的声音在街上都听得到。
车马一去,乔装后的三人驻足门庭。
储秀太子是个温善的性情,不常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何况选妃在即,更觉不大好,微微蹙眉。
郎旭风流惯了,上来勾住储秀太子的肩头,凑到耳畔嬉笑:“男儿何妨风流,世家小姐自然有世家小姐的妙处,勾栏那些姹紫嫣红自然有另外的妙处。”
独孤无忧一笑,率先进去:“就当陪弟弟找个乐子罢。”
见到一行人进去,隐匿在人群里的那一道雪白袍子径直去了后巷,前头热闹非凡,后头亦有人勾勾搭搭。
一处阴影里,桀骜少年背靠墙壁,环胸而立。他闻到路过人的腻重浑浊,烦躁地别过头去,忽而瞥到那一片雪白衣袍,连连啧叹,真是难缠,当真追来找他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