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街就吵嚷起来,季虎孩见没人听他哭,反而安静下来,躺在地上摸了个柰果啃。
肉摊的老板扬长脖子正瞧热闹,见有客来连忙招呼:
“女娘,买肉?我这肉新鲜,都晨起刚宰的肥豕!”时人称猪为“豕”。
不仅有卖豕肉的,再远些还有羊肉摊,也有卖鲜活鸡鸭鹅的。
“这肉什么价?”季胥问。
“肉七钱一斤,脂十五钱一斤。”
老板分别指的是一块瘦肉,和一块板油。
这时细民主要的食用油是猪油,脂能炼油,卖得比精瘦肉贵一倍有余。
“这块呢?”季胥看中一块三肥七瘦的五花。
“带脂肉是十钱一斤。”
“来一斤带脂肉。”她挑个肥瘦均匀的部位,让摊主下刀。
还是得带肥的才有油水。
摊主手起刀落,称过后,“正好,一斤!”
季胥瞧着就不对劲,等拎过草绳穿好的肉,掂了掂,约莫才是后世二百五十克的样子,也就半斤。
倒不疑心老板少称,这一早晨肉摊来往的老主顾很多,她也知汉朝度量衡和后世有所差别,只是掂在手里才有了实感。
“再来一斤脂。”家里没有猪油,只能做烩菜或者羹,得买脂炼猪油,一来她炒菜方便,二来也能沾点荤腥。
“得嘞!”
买肉花了二十五钱。
“女娘慢走!”
这心心念念的肉买到了,当然不能瞎煮,家里唯一的配料就剩盐巴,别的都需买。
这调料,乡市也有卖,却不是摊位,是沿街一家肆。
门头的布幌子,书着个大大隶书,“盐”。
沿路望去,后头还有挂着“酒”幌子的,也算是很醒目的招牌了。
盐肆里别的调料也一应俱全,一身灰黑襜褕的掌柜热情招呼,
“要咸味有酱、盐、豉;要酸味有醯酢、白梅子;要甜味有本地的饴、饧,还有陇西天水来的白蜜!
要辣味有芜荑、青红椒、花椒。另外葱姜,橘皮、桂皮、茱萸……小店都有,女娘,您看要来点什么?”
时人主要的调味品还是盐和酱。
“盐和豆酱什么价?”季胥现在银钱有限,只捡些用得上的先置办。
盐家里所剩也无几,所以她一并问。
“盐和酱都是二钱一升。”
“各来一升。”
“好嘞!”
算好要买调料,季胥来时砍了节竹筒做器皿,里面垫去干燥的树叶,计划好拿来装盐的。
只是这酱,竹筒装不得,时日久容易浸漏,她又花三钱,在这买了个巴掌大的酱瓿,带盖的,拿来装那升酱。
盐肆这里,一共花去七钱。
钱货两讫出门。
她又去酒肆花五文钱买了一升竹筒装的醇酒,她要做的这道肉菜醇酒是关键。
季珠捧着瓦狗,看着筐箩里装进一件件的东西,眼睛一亮又一亮。
肉菜妥帖,主食自然不能少。
季胥牵着季珠,进了家粮肆。
问了问,如今稻谷四十钱一斛,买回去要自己舂。
买舂过的米价又更贵,按舂过的精细程度,分糙米、糳米、毇米、御米,越往后,越精细,稻谷的出米率也越低,乡市里的粮肆也只卖些糙米和糳米,后两种只是掌柜顺带嘴一说,那御米更是掌柜的也没见过。
糙米的话,则是五十六钱一斛。
盘算了下,还是买稻谷合算,好在家里有舂碓,无非费点时力,舂出的糠还能留着,条件好起来她们也不用再吃糠了,将来养家禽拿来喂。
“买两斗稻谷。”这就是八钱。
“掌柜的,面粉什么价?”她想着,再做点别的吃食来卖。
“六十钱一斛。”
“麦子从荆州运来的,咱们这都种粳稻,也不产麦子,面粉这才比米价略贵些。”掌柜更喜欢做精粮的生意,连话都多起来。
季胥算着钱,买了两斗,十二钱。
这两样粮,她事先带了两口洗晒干净的麻布袋来装。
揣着最后十钱,她去器皿肆买了个十钱的陶盆,这是她一早来询陶甑的价顺便问过的,所以买粮算的刚好。
赚的七十钱全花干净了,不过筐篓也满满当当。
回到家,正好是午正秋老虎毒辣的那会儿,季胥和季珠都晒出汗,可谁也不觉累。
季珠更是跟前帮忙,季胥从筐箩拿出两斤肉、一升盐、一瓿酱、一升酒、两斗稻谷、两斗面粉、一个厚实的陶盆,她都要接过来宝贝似的摸摸,再跑去放好。
“阿姊,好像过年一样啊。”
季珠咧嘴乐。
“想二姊快点回来看到!”
她迫不及待想二姊也看到这么这么多东西。
“阿姊这就煮肉,煮好你与二姊送一份去。”她们朝食吃得清汤寡水,季凤又没带干粮,想必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们也吃一顿像样的中食。
“好!”季珠蹦跶起来,显出些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