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京城的商贾率先将赤金扳指砸上鎏金砖,阿萝旋身甩出雪色披帛。这是她用三十匹素纱特制的舞具,此刻在旋灯下竟显出水墨山河的纹样——昨夜她熬通宵用明矾绘制的技法,遇热方能显现。
“妙哉!此舞当值千金!”
岭南盐商拍案而起,满匣明珠泼洒如雨。阿萝踏着珍珠跃上鼓面,纤腰反折成惊心动魄的弧度。这是她在上一个小说世界跳过的折腰舞,此刻借古筝急弦掩去现代舞的异域感。镶金象牙鼓应声而裂的刹那,她水袖轻扬,将碎玉般的鼓片扫成莲台模样。
云姑的翡翠护甲几乎掐进龟公皮肉里。看着满堂贵人疯抢阿萝踏过的残鼓,她终于相信了阿萝所说的她的价值——毕竟没有恩客会为娼妓的床笫功夫砸碎传家玉佩,却愿为惊鸿一瞥的仙姿散尽家财。
子时更漏声里,阿萝褪下染汗的舞衣。云姑亲自端来血燕盏:“从今往后,你单独住西厢房。”
窗棂外飘来凄厉的惨叫,那是学不会胡旋舞的姑娘在受罚。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萝努力适应这个身体,利用她上一世学到的舞蹈技巧,让自己迅速在花楼中站稳脚跟。
花楼里,女子们各有各的苦楚,但也会力所能及地给予他们一些帮助。前些年,年长一些的姑娘也曾给阿萝悄悄送来热汤,年轻的女孩偶尔会在云姑不注意时塞给她一块点心。但她们没想过逃离,也没想过挣扎,她们很清楚这世道的黑暗,因而对逃离已经不抱希望。
只有杏儿还有着对自由的渴望,偶尔会与她分享一些偷听来的外面的消息。
阿萝如她对云姑所说,靠着舞姿与歌声让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当然她的待遇也越来越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总算把自己太过虚弱的身体渐渐养好。
每晚,阿萝都会在灯火映照的舞台上跳舞。在上一个世界作为舞台偶像的记忆让她掌握了如何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她也在慢慢收集花楼的情况,思考如何走出这座囚笼。
她观察着出入花楼的客人,留意着那些时常在夜里交谈的护卫,分析着可能存在的逃生路径。
她在等待机会。
“小蹄子又在偷懒!”金丝履踏碎一室寂静,云姑的翡翠护甲掐住阿萝下颌,“有位贵客晚上要听《折红英》,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鎏金烟杆忽地探进她襟口,冰凉的烟嘴贴着心口游走,“惹了贵客不高兴,我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阿萝垂眸盯着檀木地板的纹理。作为战斗型机器人,她曾徒手拧断虫族咽喉,此刻却要忍受烟杆在肌肤刻画的屈辱。
“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伸手拂开,阿萝故作不高兴地起身走到了一旁。
对于楼里的摇钱树,云姑显然还能包容三分,听她说准备好了,便不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阁楼忽地传来琵琶声,阿萝知道是绿芜在练《雨霖铃》。从她穿进来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记忆中的那些人也不仅仅只是存在记忆中,她对楼里的姑娘熟悉了几分。在她之前,绿芜是暖香阁最赚钱的摇钱树,在阿萝学琵琶时还曾得过她的指导。
戌时的更漏声里,暖香阁张灯结彩,柔和的灯火映照在雕花窗棂上,折射出一片璀璨的光影。
大厅内坐满了贵客,今夜的主宾是刑部尚书之子苏奕庭。
苏奕庭年不过二十,平日里纨绔成性,最爱美人歌舞。云姑早已打点好一切,今晚阿萝将为他献上一场独特的剑舞。
阿萝站在帷幕后,双手缓缓抚上腰间悬挂的长剑。这柄剑并非真剑,而是经由匠人特制,剑身纤薄,舞动时带着凌厉之感,却不会真正伤人。但她知道,真正的杀人之技,并非取决于兵器。
“准备好了吗?”云姑的声音低低传来。
阿萝微微颔首,双手握住剑柄,缓步踏上舞台。
琵琶声悠扬,琴音轻柔,舞台中央的少女缓缓抬起手臂,长袖飘扬,仿若流云翻涌。她足尖轻点,身姿如柳絮般旋转,手中的剑随之扬起,在灯火之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骤然间,鼓声响起。
阿萝的舞步一变,剑锋骤然斩破空气,划出凌厉的弧度。她的动作不再轻柔,而是带着凌厉的气势,每一次出剑,都如风暴席卷。
台下的客人屏息凝神,从未见过这样一种舞蹈。
苏奕庭微微睁大眼,眼中满是惊艳之色,这个舞蹈实在太美了,连阿萝姑娘那张绝色芙蓉面都抢不走光彩,真真是相得益彰。
人群之中,一道目光也静静地注视着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