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中,一户人家的房门开了,一个男孩探头探脑地看看楼顶,犹犹豫豫地在想要不要上去看过期的热闹。
然后他和正在下楼的小乖来了个脸对脸。
“茜茜?”唐浦震惊地跑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乖只轻飘飘地从眼尾扫了他一眼,那陌生无比的眼神洗去了唐浦初升起的雀跃,让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茜茜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他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向下而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他们家楼顶的方向。上午的阳光正越发浓烈地照射在天窗的塑料板上,给人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那是……茜茜吗?
小乖继续朝下走,楼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默不作声地路过人群,擦着人的肩膀,迅速地走出了这栋居民楼。
她得先回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二鱼出现,怕待在外面会有危险。被车撞,落江,被坏人盯上,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有会令她离开她的风险。
她稀里糊涂地上了天桥,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路痴,她对所有路的印象都是在二鱼视角下的,乍一驾驭这幅身体,甚至让她产生出一种类似晕车的感觉。
活着真是辛苦,这么多年为难二鱼了。她气喘吁吁地扒着栏杆,在心里这么想。
可惜二鱼听不到她的话,一直都是只有她听着她。小乖最后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继续走。
她在天桥上张望了一下,桥下车水马龙,滴滴答答地流过去,路边只剩下零星几家即将收摊的早餐摊,最后一丝食物的香味挣扎在空气中,马上就要散尽了。
小乖咽了咽口水,二鱼出来得绝望,没有想着往自己肚里填点东西,导致现在一套激烈运动下来,让她饥肠辘辘。她甩了甩头,努力敛下多余的心理,快步过了天桥。
“茜茜?”
小乖即将迈下楼梯的脚,收了回去。她站在台阶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俯视来人。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危险,有令她离开她的危险。
“你在这里。”她不过去,对方就过来,他站定在距离她还有两个台阶的地方,微微仰头看着她。他曾经的婴儿肥褪去了,显出温和的轮廓和日渐精致的五官。
“我搬过来了,听说你在这里,还在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遇到呢。”他忍不住笑,“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小乖仍旧面无表情,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小乖的肚子突兀地响了一声。
“……”
“啊,光顾着拉你聊天了。”谢应有了些歉意,“好久不见,请你吃早饭吧?”
几分钟后,他们坐在了一处早餐摊前,面前摆了两份豆浆油条。谢应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油烟味,很明显刚刚才吃完出来,但是他现在还是抓着一根油条,毫无心理负担地啃。
小乖端着豆浆碗,慢条斯理地啜饮。
自从她刚刚站在天桥上,指尖摸索一遍口袋找不到一个钢镚后,她就像突然放弃了什么似的,连带着谢应也瞧得顺眼了。
毕竟她可不认为回去之后,那个家会留下吃的东西给她。
谢应只是在一开始询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看着她,现在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豆浆碗。他知道她不喜欢一直被人盯着,所以他在忍。
小乖和二鱼不一样,不会强迫自己咽下已经吃不下的东西,她喝了小半碗白豆浆,咬了一半的油条,就停了。
“滨菊小学。”毕竟吃人嘴短,小乖想了想,还是说了。
谢应这才抬头:“我在东风。”他有些懊恼地说,“但是现在六年级不太好转学了。”
小乖没应。
“那你想去哪个初中?”
小乖脚踩着桌下的横杠,好一会儿才说:“初中是就近入学。”
谢应的表情有一秒的空白,他刚来,不太懂这边的政策,此时沮丧明晃晃地写在他脸上。
小乖对于二鱼以外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冷血无情,她吃饱喝足,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已经准备走人。
“那你住在哪里?”谢应靠在马扎上,仰着头看着她的背影。
小乖头也没回,敷衍地指了指前面。
谢应自己也笑了,往哪个方向走,哪里就是家了呗。
他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这回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长开了一些,更漂亮了,但是冷淡淡的,好像谁也不亲热。在他们失去联系的这几年,她经历了什么吗?
好在她还是她,他们重逢了。这样就够了,谢应是个很知道知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