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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叫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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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陆焘淡笑,咬字清亮,“my croissant.”

温春又向后退了半步,这次是不自觉的。

她看向别处。雪已经停了,窗外蓝白交接,流转的阴云产生一小撮微妙的缝隙,月色昭然若揭。

“………这也是演戏?”

“啧。”

陆焘哼笑:“你说呢?”

温春狂眨眼睛,扶了下木盘,飞快地抓回手机假装看了眼时间:“我说……我泡完了,谢谢你招待啊,大影帝。”

“都九点了,我现在给家里司机发消息,她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很快就能来。洗完澡我就直接走,不打扰你了,拜拜。”

她背过身出浴池,行动太匆促,抓住的第一条粉色浴巾甚至有一半掉到水里。

幸好还有备用的,温春把这条浴巾揉成团随意放下,拿起另一条。她的泳衣本就是长袖加裤装,所以随便一裹就朝门外迈步。

第三步的时候,陆焘在身后开口。

温春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因为外面骤然落下一道巨大的雷鸣,轰然一声,吓得她差点滑倒。

也许同样被震慑到,陆焘此后没再吭声,直到她掀开门帘那一刻,他叫了一声:“温春。”

不知为何,连刚才“玩笑”时的声音都是雪亮清澈的,现在却很沙哑。

陆焘尾音轻颤:“你能不能别走。”

“就这一会儿,行吗?”

温春没敢回头。

她抓着门帘的布料,攥拳又松开,往复好几次,说:“……太冷了。”

“我想去洗个澡。”

陆焘就不说话了。

温春裹紧浴巾,小跑着去刚才放包的卧室冲澡、换衣服。整个过程无比迅速,以至于出门的时候,沾了水的发尾都来不及擦。

她实在没办法面对他。

好朋友应该怎么当,温春明白。但一个被喜欢的人该如何对她的好朋友,温春完全不懂。

陆焘真的喜欢她。

那从前被她当成玩笑话的一切,都不是玩笑。

她背着包走出门,忽然有一点难过。

暗恋是很苦的事情。

他真的还不如做一个玩弄感情的海王。

温泉已经很遥远了,温春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那棵过于庞大的巨树。

按理来说,雪天是很少打雷的,也许暴雪将至;也许雪快停了,即将降临的是倾盆暴雨,温春高中没修地理,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她咬咬牙,回头,边走边低头给司机发消息,叫她路上小心些。

一把伞落到了头顶。

刚负责为她指引更衣的婆婆微笑道:“阿陆发消息来说你一个人走不安全,要我来送送。”

“……”温春攥紧手机,有一瞬无言。

她和婆婆对视,说声好,又说声谢谢。

婆婆似乎欲言又止,走着走着,脚步放慢,终于下定决心:“小同学。”

“你看现在天气也不好,要不待一会儿再走吧?”

温春脚步微顿。

已经快到山庄门口,婆婆看了眼“桃花源”大大的题字,犹疑道:“其实……阿陆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对他是特别的。”

“我不是第一回给别人打工,但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少爷,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还不要我们叫他‘少爷’,说那样太生分。”婆婆吞吞吐吐,“这家山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最早是一家农家乐,招牌是叫花鸡。”

温春似乎有点印象:“您是说,陆焘小的时候来吃叫花鸡,被爸爸带着警察找过来那次?”

原来是后来收购的吗?

“对,对,你知道呀。”婆婆说,“当时情况多险恶哦,陆先生的仇家寻仇寻到阿陆一个小孩子头上,用黑车把他拉到这个山里,就在当时的这个农家乐。”

温春停下来。

“……寻仇?”

她忘记那次对话语境如何,只记得陆焘说这叫花鸡的语气还挺轻松的,总之基调是父慈子孝,鸡飞蛋打。

“对啊!”婆婆擦了把眼睛,都没注意到温春的语气,“他们阴死了,本来打算把阿陆拉去卖了的,结果半路上就接到消息说陆先生那边已经发现了,联系了警方,所以换了个办法。”

“阿陆和陆先生都爱吃嘛,当时他们为了杀人诛心,就在自家农家乐的菜里掺药,听说都是成年人用的治精神病的药,后来一检测,剂量大得好像能把人直接吃死。”

温春听得胆战心惊,连接话都忘记了,幸好婆婆接着说:“还是阿陆福气好。他们给所有带汤水的饭菜、底料里的辣椒酱包括饮料里都加了药粉,只有叫花鸡一道菜是用荷叶包着烧的,也不是现做,没有额外的调料和汤汁,阿陆一坐下来就光吃鸡肉去了,大概真的蛮好吃吧,水都没顾上喝……”

“陆先生和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简直吓坏了,直接把桌上的东西包括那只鸡全都打飞,抱着阿陆就朝救护车跑。”

又一声闷雷落下,婆婆后怕道:“那天就打了雷。”

“阿陆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孩儿,怎么说呢,别人遇到这种事儿肯定都吓得不行了,他虽然也害怕,但想的是怎么战胜它,所以后来和陆先生一起把这片地买了下来,开发成自家的山庄,时不时过来住住,也会放烟花,那声音和雷声差不多。”

婆婆咳了一声:“但我老觉得他还是怕雷,不然每次放烟花时怎么还会捂耳朵。”

温春也想起来了。

今天放烟花的时候,他确实……有捂耳朵。

她当时完全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动作有点小孩子脾气。

“每次打雷,他身边都得有人的,一般是和朋友一块儿打游戏,或者叫我们几个老家伙去搓搓麻将,但今天他谁也没叫。”

轰响震颤着脚下的薄雪。

温春低下头,深深呼吸,给司机发了条消息。

六分钟后,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浴池门口。

不透明的布帘静止不动,热气从下摆底下蹿过来,吹拂着她宽松的裤腿。

耳边依然是偶尔打落的雷电,温春在门口犹豫。

如果只是朋友,她一定不会走的。但他……

可要是说,因为担心那些事就不顾陆焘此刻的心理状况,温春也没法做到。

正处于矛盾时,突然,她在水雾潮湿、海盐香薰以及陆焘身上的沐浴香氛外,捕捉到一丝完全陌生的味道。

——像花香。

非常浓郁那种。

低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每一个不成辞的音节都被拖得极长,极绵,极其缱绻。

温春指尖一缩,不知哪来的风先一步掀开帘子。

明亮的缝隙里,她看见陆焘手里那条半湿的粉色浴巾,起起落落。

也看见他紧阖的轻颤的眼,与迷惘而无措的口型。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他说:温春。

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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