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我了,她是感谢我拾花不昧,还是鄙夷我是护花使者。”
“都不亏,两个都是嘉奖。”
“区别可大可小。”
“要是感谢我,我跟他好,要是厌弃我,我跟他恼。”
“啊?”
吴明醉酒后分不清天南地北,天马行空地胡诌话。
“你念的我头疼,我们赶着看日落,消停会留些气力,骆驼走得可慢,你安心睡吧,有我牵着,放心跟你梦中的姑娘对话去。”
走过固沙的草方格,往沙坡头深处探险,元心可来劲,真怕就那么死了。
“还没见到人烟稀少的荒漠,看黄昏,天地相接,万道金光披肩而来,和……有缘人。”
谁对他这么说,竟成了他临死前最想的事。
一下真安静了,倒有些不自在。
换元心自言自语:
“吴明,你的姑娘……吴明,我们这么好,你只想着姑娘?……吴明的姑娘……”
“吴明!”
“吴明!”
走了那么长的路,事后想起来,元心也不知哪来的方向感和爆发力。
他滑下沙丘,爬起来,跑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往流沙取水的吴明,怒斥:
“你不要命啦!”
“口干。”
“不是,是花掉了,我下去捡,看见水就想喝点,对不起,花还是弄丢了,不要伤心。”
“一朵朽花,不见了难不成我会吃了你,倒是你,不见了你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练家子,稍有不慎会迅速撤回的,再有,我陷进去了,你一定不要过来。”
稳住吴明,元心真是腿软手抖地翻上沙棱,害怕骆驼丢了闹迷路。
有骆驼乖巧的守在原地,真骆驼!不是假象,他松气,可不能迷路。
元心翻酒喝。
“你杀了几个人?”
风卷走沙漠的悲鸣,释怀。
“什么感觉?”
经此一遭,吴明算是彻底醒了,后面爬上来的他,从搭布袋找水壶喝水。
元心突然变得口渴,他喝酒,止住想头。
“可怕,砍木头是不可怕的,杀人巨可怕。”
“尸体硬了之后变得非常安静,这时感觉很爽,坏人死掉很爽。啊,抱歉,找你晚了。”
元心喝酒壮胆,见过人死前,咿咿呀呀,最吵了。
怎么不出声?
吴明摘掉元心的帷帽,触目心尖疼。
元心踮脚仰头:“今天天气不好。”
不是天气不好,是落日来得极慢。
黄昏不落,人定才冒头。吴明读不懂他的情绪该多好。
——我不玩游戏,可挪不动脚步。
……你亲我一下好吗?”
风掩饰元心的说话声,带着点希冀,惋惜话语的消散。
吴明忽视这不成熟的要求。
他转身坐下,帷帽握在他手里,背手而放,软白纱边随风飘逸,隐隐挑逗着心。
被拒绝,元心脑袋都要炸了,固执得如沙丘下方的流沙,非吞点什么才罢。
“你不喜欢我?”
地上都是沙子,帷帽或作垫子,元心偏绕过去,正坐在吴明盘腿分开的地方。
两手小心翼翼地环抱他,抬眸由上往下确认吴明的态度。
停留在相近的嘴边,心都要跳出来了,偷偷向上飘一眼,不由吞咽的动作,挨到了他刚喝过水的嘴皮。
心,随着嘴角,笑在鸣鼓。
“你不会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什么!给我一次性说完,再不惹你!”
吴明解开他的拥抱,夕阳微醺出头半张脸,旖旎回升风带走的温度。
醉态下,元心气急败坏地反驳。
“我喜欢你,没有不喜的。”
吴明低头,帮他理头发上的黄沙,吹头发的时候,悄悄吻了元心额头。
“我不想玩这个游戏!我后悔了,当不了顾玉松。可不可以,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索取,大人会想要更多。”
过家家?
“那游戏我早不玩了……长大有更好玩的。”
“我们成家,成为彼此的家人好不好?”
你是吴明,从水里,从火里,从睡梦里救我出来的无名。
“他们想要什么?你需要什么?我把我的财产都给你,包括我——”
吴明牵起元心的手,酒壶倒酒冲洗他的手指,听到这话,拿起才帮他舒展开的巴掌,啪元心脸上,自己交叉在这巴掌之上,也舍不得松手。
编的姑娘,问他有没有杀人,双方都在试探。
我是破戒杀了人,我是不介意破戒贪色。
吴明埋头吻自己手背,挣扎地进吮一下,两下,回味刚刚,心是一样的,饮得愈深也不会碰上他。
自己的手被人像扔道具一样袭来,水星子蹦进眼睛里,元心猝不及防地闭眼。
再睁眼时,是自己的手,还有,昏暗的,是吴明叠在其上更为宽长,厚实的指节。
浓稠的酒,手上一股热辣,不一会拥来触碰到,他呡嘴,酒糊甜蜜又苦干。
“出明牌的人最先成为无助的人。我不要你的一切。”
“哪怕一半。”
“更不要你为我变动喜恶。”
“我不愿看到你奉献一切,换一句我、可能他,假的话——我爱你,我会护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直到上天收走我的生命。”
“你爱听漂亮话。我想你能接受世界不漂亮。”
我爱你,直到上天收走我的命。另一只手被他的另一只手压在沙子上。
元心虚晃一枪脱力往后躺,吴明赶紧搂住后仰之人,元心绝望地充斥泪水的眼睛望向明明深情却拒绝自己的人。
我爱你,直到掉了命。
元心闭上眼睛,回抱吴明,他不往后坠,有人接住他,给他空间,浮上来。
而梦里,有人霸道地向他索取,不遗余力的压迫,我爱你,跟我在一起。
他现在知道梦中的人不是吴明,难过又庆幸。
他不喜压迫,可,失去有人爱的感觉深深扎在心口,一触就痛。
“你敢相信?你在身边,我有千千万万个自我。幸福溢了出来。”
“如果你愿意,我们共结连理。”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结伴同行。”
听这话,元心才敢看他,拿下巴撞他肩膀:
“你会忘记吗?真是的,你有够奇怪的~下次我喝奶酒,你喝烈酒,我俩一醉方休。”
“我怕你会忘记。我好怕你失忆。我们不要提及,把约定当做秘密来守,这样你忘记了也没关系。”
“嗯?你是哭了吗?”
元心凑近吴明的双眸,只觉得里面亮了一点,变得额外珍惜,元心抚摸,才不会才没有泪。
“你好意思说怕我忘?你我之间拢共两个约定,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聊到约定,元心却清楚记得——他不来娶我,我定是要娶他的。
“这?我尽量弥补你,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好吗?无名。”
“哼哼。”
“总不是助你得道练舍利子。”
“啊,不是不是。”元心堵住吴明耳朵,低头羞愧,等同揭了他两层,三层伤疤无疑。
他爱的人与爱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爱他的人。
他不要吴明失落。
吴明牵上他,拍醒瞌睡的骆驼,俩人漫步在由干,变冷变湿的潮沙上,落日红得滴血。
吴明问:“活得有人样不好吗?为什么觉得仙人棒?”
“他们无牵无挂,强大。”
“喜欢自负的人?”
元心摇头。
“他们不老不死。”
“早一点就好了,我想与你由生到老,白了头,花了眼,枯瘦死去,灵魂有那么大。”
“堵了奈何桥,不让任意一个孤魂从夹缝中间挤过去转世。”
“等得你来了,磕碰在一起漏了气,变得特轻巧,飘起来。”
“孟婆也扑不住我们,我俩径直赴人间去。”
握着吴明的手连往下拉两次,吴明倾斜肩膀,元心攀压上去。
手肘压低吴明的肩头,随意置放,相牵的手十指紧扣:
“你怎么知道我从哪里上,上哪所奈何桥?”
“切忌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元心压低声音,怕被鬼差听了去。
两人相视而笑。
放开牵着骆驼的手,小心地,吴明的袖口遗漏碎干花片。
叮铃叮铃……骆驼的颈铃发出远幽的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