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伸手想去拉苏玉的手,身后跟着的两位小厮同样蓄势待发,显然平时没少帮着干这些事。
小兰冷汗直流,自责无比。
姜氏是广陵大户,书香世家,曾经祖上出过内阁大臣。可惜后代子孙不济,自百年前迁出阙都后,在广陵镇扎根。
水榭楼台,亭阁回廊,无一不透出点文人的风雅。
院中一隅,一簇细竹的尖叶被雨水洗刷的格外苍翠,一名穿着粉色小袄的女子坐在回廊下,隔着雨后的淡淡岚气,看着院中之景。清雅秀美的脸上病容倦倦,拢着一抹化不开的愁色。
她拿着帕子掩在唇角,咳喘几声,身旁伺候的婢女忙替她顺了气,又端来热茶给她润嗓。
姜霖洇饮下半口热茶,轻叹一声:“今天也不能出去么?”
小荷在接了茶碗置在托盘上,劝道:“小姐,这种天气老爷怎么舍得让您出去。”
她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的湿痕,“这般天气才好呢,你看,竹子比前些日子肥嫩许多。”
小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小姐,去年老爷移栽回来的紫玉兰开得正好,咱们去那边看看?”
姜霖洇笑笑,“不过是些俗物,再说花开花败的有甚好看,只有父亲喜欢这些。”
她将帕子翻开,上头绣着的图案正是几枝修竹,深浅不同的绿色将其刻画的栩栩如生,风骨立现。
“今天可是开市的日子?”
小荷答道:“是嘞,张娘子今天该来了。”
姜霖洇一抬手,对方立马扶住了她的手臂,“有段日子没见张娘子了,去后门见见张娘子总可以吧?”
她眨着眼,无声请求。
小荷无奈答应:“小姐,小心脚下。”
姜霖洇拉紧了小荷的手臂,狡黠笑道:“咱们小荷最好了。”
小荷小脸一红,低下头,专心看路。
穿过大半个刘府,转过一个角,终于到了后院。
小荷一眼看到尤为突出的张娘子,接着发现这里过于热闹了。
“小兰,怎么回事?”小荷问道。
小兰回头,见到姜霖洇,瞬间涌出泪来,哭道:“小姐!”
刘管事同样一惊,来不及思考别的,扑通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小姐,您怎么来了?”
姜霖洇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因此带出一点血色,“我不来,等着你欺辱人家吗?”
“我竟不知,你有这等权利?”
刘管事庞大的身躯一颤,不敢答话。
平时小姐被圈禁在院中,鲜少有出门的时候,今天也不知怎么,竟然来了后门处。
他是小姐后娘的娘家人,因姜霖洇与后娘并不和睦,他被提上来之后一直避着对方作威作福,但还是没想到能被抓个正着。
姜霖洇虽说是个女子,但是刘老爷与发妻唯一的孩子,又知书达理,极受老爷疼爱。
只需一句话,他就完了。
他不懂自己今天怎么会鬼迷心窍,犯下大祸。
“小姐,我只是想用最好的价格买下那些帕子给您。”
姜霖洇冷眼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不敢想自己若是来晚一些是什么场景,张娘子本来就不会说话,受了什么委屈也无法讲出来。她眼神冷凝,恨不能直接打发了他。“待父亲回来,我定会好好禀明。”
说罢扶着小荷的手去见苏玉。
“张娘子,抱歉,是我未能考虑周全。”
苏玉摇头,示意无事。
姜霖洇更加愧疚几分,“小荷,将帕子收起来,再给张娘子三倍的价钱。”
小荷麻利的将东西包好交给身后的其他的婢女,另一婢女递了荷包过来。
小荷从中拿出一锭银子给苏玉,“张娘子,有劳了。”
苏玉行了谢礼,背上竹筐离开。
后门重新被关上,小荷安抚了小兰几句,陪着小姐回院,一路上翻看着新来的绣样,脸上也因对方的精巧的绣工动容。
“小姐,这是你托张娘子绣的那首诗吗?”小荷将那块特殊的手帕翻了出来,递交给姜霖洇。
姜霖洇来了兴致,伸手正欲拿,一阵风吹过,将帕子吹落。
小荷弯身去捡,不曾想有人抢先一步。
一抬头,就见一截刀削般凌厉的下颚。他一身微薄青衫,墨发被玉带所束,额上佩同色抹额,衬着面容柔和清俊,正是姜府大公子姜竹知。
“见过大公子。”小荷顺势行礼。
姜竹知目光掠过姜霖洇的脸,将帕子递了回去。“小妹是有了心悦之人?”
姜霖洇平日无甚血色的脸蒸腾起一抹动人的羞色,她夺回那帕子,“并未,兄长莫要胡说。”
姜竹知伸手扶过她鬓边垂落的碎发,“风寒,回屋去吧。”
“今日开市。”姜霖洇拉过对方的衣袖,“兄长可否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若你答应,我便回去。”
“应你便是。”姜竹知轻道,“想要什么?”
姜霖洇用冰凉的手不经意蹭了蹭他的手背,“求兄长给我带支簪子。”
姜竹知叹息一声,拢住她的手拉进袖中;“岚山阁送来的簪子不合意?”
姜霖洇道:“不是,我想要兄长亲自挑的。”
姜竹知并未细问:“好,回房去,等我回来。”
姜霖洇捂嘴嬉笑,灌了口凉风,又咳了起来。
小荷急忙给她拍背顺气。
姜霖洇连着几日的不愉一扫而空,她挥着帕子示意自己无事,“兄长快些去吧。”
姜竹知见她精神不错,应了声拾步离开。
对方背影笔直,透着读书人的傲骨,只是身形略微单薄纤细。姜霖洇攥紧了帕子,试图将手上余温留存。
“花非花,竹非竹。”
小荷听小姐喃喃说了些什么,提醒道:“小姐,大公子走远了。”
姜霖洇回神,失落垂下眼帘:“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