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月冷笑着打断了她,声音如寒冰般摄人:“竹影,我不仅要看见这个叫周雄的,我还要他的一只手,你去砍来给我。”
“啊——”
跪在地上的一众奴仆再次惊恐到发抖,那奶娘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道:“二小姐三思,我儿罪不至此啊。”
“是吗?我大哥吃了他买来的药此时还瘫倒在床生死不明,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你们要如何赔命?”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奶娘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轰鸣,不会的不会的,那人明明说,这药是吃不死人的呀。
江楚杰一到夜里就遣散了内院的奴仆,一连几日懒散下来,守在二门三门的丫鬟婆子索性也偷奸耍滑起来,不到时辰就早早撤下,或喝酒赌钱,或蒙头大睡。
这个点突然从梦中被叫醒又过来接受问话,大多还懵懵沉沉,只当是少爷偷食秘药一事被二小姐发现了要追究一番。
如今得知大少爷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这才慌了神。
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是要被追责的,重则打杀了就地掩埋,再轻也是要发卖出去的。
“现在知道怕了,”江希月声音冰冷,“若你说实话,或许我会考虑饶了你儿子。”
那奶娘自知闯下大祸,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即刻高声呼喊:“我说,我说。”
竹影从门边走回来,用剑抵着那奶娘的脖子,威胁道:“这次给我好好说。”
“是,是,是.....”
"去年夏天的时候,大少爷骑马摔了一跤,那地方摔得不巧,伤在了腰上,"她怕江希月不理解,用手指了指后腰下方三寸的地方,“诺,就这个位置。
老夫人请了好几个郎中来瞧,都说伤在骨头上了,但是无大碍,只需敷了药好好静养即可。
可是大少爷天天叫唤,说是疼得受不住了,老奴当时是心急如焚啊,就又托人出去四处打听,想找些止疼的方子回来。
刚开始病急乱投医也没什么门路,后来就有人寻上了我儿,说有法子能让大少爷舒服,只是那东西难弄,价格也高。
我问了少爷的意思,他说只管去买,多少银钱一概不管。
老奴就领了银钱差我儿去交易,他带回来几包药,打开一看,那药全都磨成了粉,说是混在茶里喝了就成。
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没成想那玩意儿还真管用,大少爷喝完立马就不疼了,于是差我儿又去买了几回。
那段时日少爷渐渐就不闹腾了,晚上觉睡得也香,可再过了一阵儿,我们都觉出不对劲儿了。”
江希月暗忖,应该是发现一旦不吃就会更难受,这罂粟就有如此魔力。
那奶娘果然说:“少爷渐渐离不开那玩意儿了,后来就算身子不疼了,人也能站起来走动了,只要几天不吃那药,就浑身难受,奇痒难耐。
我只好再让儿子去找那人买药,谁知那人就好像失踪了一样,到处都打听不到消息。
少爷日□□着我寻那药吃,可我上哪儿给他去变,直到有一天少爷实在撑不住了,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儿......也就是那一天,我儿子突然说,找着那人了。
少爷决定亲自去交易,他说既然找到了,就多买些,不就是银子吗。
谁道那人却说,药已经没有了。”
江希月眉心拢起,眸底隐含着一抹若有所思的阴霾。
她越听越觉得,这故事的脉络和走向像极了博揜馆子里常用的伎俩:先是引着你上钩,再逼着你成瘾,最后就到了被他控制的时候。
更何况,这里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自告奋勇找来兜售灵药,先稳定供应一段时日,等着江楚杰上瘾,再适时消失一阵子,直到他急不可耐,最后只能饥不择食。
不出意外,这人接下来就要开始掌握主动权了。
奶娘在她的暗示下继续往下说,“那人一说再也没药了,大少爷几乎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来又求他想想办法,那人就为难地说,‘办法是有一个,就怕少爷不愿意。’”
“我来猜一猜,”江希月打断她的话头,“他是不是说可以用阿芙蓉代替。”
奶娘面红耳赤地点点头:“正是,当时大少爷都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满口答应下来,买了好些回来叫我给他弄,”她一脸鄙夷,“那腌臜玩意儿,老奴是绝不敢碰的,后来.....”
“后来就请了她房里的芍药帮忙,对吗?”
“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奶娘脸上闪过惊异,然后又颓败下来。
“一开始芍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慢慢觉出不对劲,少爷以往虽然行事荒唐,却从不在外留宿,可自从用上了那个药,每每都得去那场子里快活一把,渐渐地就夜不归府......”
那段时日大概就是江楚杰迷恋上忘仙园小春的日子,江希月猜测。
“芍药跑来问老奴那到底是什么药,老奴心里实在害怕,怕被老夫人、夫人知道,又怕少爷断了药以后又会像从前那样难受得生不如死,所以,所以老奴......”
“所以你就威胁芍药,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不许任何人说出去,是吗?”
奶娘纵身向前一扑,哭天抢地:“二小姐,老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说与不说,都是死罪。”
“那芍药的死,可与你有关?”
“没有,绝对没有,”她惊恐地睁圆了双眼,信誓旦旦:“老奴昨日出府去了,回来就听说芍药被少爷打死了。”
奶娘脸色苍白,此事对她打击不小,她眼神闪烁,“其实少爷这几日特别反常,吃了药还好,不吃药的时候,整个人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被恶鬼俯身了一样,”奶娘的嘴唇哆嗦起来,整个人直犯怵,“二小姐,其实老奴昨日偷偷出府去打听,看看外头有没有什么高人,能来给大少爷看一看......
我觉得大少爷,好像中了邪。”
是中了邪,不仅中了邪,还中了计,中了毒。
江希月觉得此事绝不简单,搞不好连江楚杰落马受伤都是被设计的。
到底是谁躲在暗处害他,不仅要他身染剧毒,还要他死状惨烈,甚至要他死后身败名裂。
毕竟大晋律法已明令禁止出售和服用阿芙蓉,江楚杰若死了,毕定会追究死因,他服用秘药一事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即使将军府出手掩盖丑闻,幕后之人也定然不会放过。
届时京中定然留言四起,将军府终会受到牵连,若是消息再传到皇上那里,只怕降罪斥责甚至革官去爵,都不无可能。
好一条杀人不见血的连环毒计。
“竹影。”江希月厉声道。
“在。”
“去把周雄给我找来。”
“二小姐——”奶妈惊恐道,“您要做什么?”
江希月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明。
“我,要,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