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摊子水,搅得越浑越好,保叫那王家吃不了兜着走。
愚不可及,顾九溟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三皇子以为此处就没有皇上的人吗?”
只此一句话,顾逸轩就杵在了原地。
顾九溟继续说:“原本你不来,皇伯父迟早会知道这里头的事,你或许可以如意,可你却来了。
你不仅来了,还下令斩杀无辜的百姓,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觉得皇伯父会怎么想?”
顾逸轩脸色越来越古怪,捏着缰绳的手微微颤动,心里又惊又怒,顾九溟的话是对的,他一时激动,竟忘了往细处去想,本来可以隔岸观火,但现在这把火却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转头看向身边人,那是他的心腹之一,刚才为何没有劝着他些,害得他此刻出丑。
那心腹连忙上前跪下,心中叫苦不迭,他怎么没劝,明明是三皇子执意前来......他压下心里委屈,面上还要做出功夫。
“请督查司明察,是小的下令命人清理这些拦路的百姓,与三皇子无关。”
顾九溟抬眉,“带下去,着人看起来,等下押回刑部。”
一听要把人押走,顾逸轩开口便想阻拦,又听见要送去刑部,他彻底放松下来。
“既如此,那本官就先走了,剩下的这摊子事儿,就有劳恭亲王世子了。”顾逸轩轻飘飘道,说完就催马前行,急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顾九溟的目光扫过对面几条巷子,刚才的几个人影消失了,那是皇上的龙影卫,三皇子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回到临时指挥中心,几个官员正在原地等待,即使他离开了这么久,那些人也不敢随意走动,他目光前移,见她也过来了,正好一起听听。
江希月坐在一旁凸起的大石上,受伤的左脚藏进了裙摆里,她暗示竹影不要提起此事,竹影有些无语。
一个司直上前汇报:“大人,查清楚了,此次受灾的房屋一共五十三间,其中三间是自建楼,剩余的全是族产的租户,受灾人数总计为一百二十三人,大多是老人妇女与小孩。”
江希月才蹙起眉,那司直又解释道:“春假刚结束,男丁们大都外出上工,只留下些妇孺在家中,房屋倒塌发生在巳时,许多人家正在埋锅造饭,一时不察,就都被.....”
“还有么?”顾九溟继续问。
司直又说:“属下翻找了户部呈上来的人员登记,发现这里的大半租户都是去年涌进来的流民。”
流民!江希月回忆了一下,她也是去年来的,当时确实听说湛江患了水灾,许多受灾的百姓纷纷出走,一部分人走到了京都。
原来这些百姓被安置在了永夜巷,京都著名的贫民窟。
“去细查他们的工种。”顾九溟的声音清清冷冷,司直领命而去。
一个刑部的官员试图插嘴:“大人.....”,疾风喝道:“还没轮到你。”那人头一缩,再不敢说话。
顾九溟问:“案发现场勘察结果了有了吗?”
这回是督查司的人直接回话:“大人,我们有发现。”
“说。”
“倒塌的原因是墙体承重相连、受重不均引起的,这里的房屋百年前便已建成,基本结构是石块垒积加土木封顶,只是这些年来年久失修,墙缝空洞,无法抵抗巨大的外力,于是一户接着一户,相继倒塌。”
这件事顾九溟知道,去年灾民涌进京都,造成一时混乱。当时是王家主动站出来安置百姓,皇伯父还因此嘉奖了太子一番。
没想到他们是这样安置的。
他余光瞥见江希月有些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她开口,她便脆生生道:“大人,我建议您再派人去仔细勘察那三户倒塌的自建房,可有被做过手脚。”
确实是疑点,他对下面人吩咐:“这是皇上亲封的宫正,今后在督查司和大理寺协助文书处理,我若不在时,有问题也可直接找她。”
“是。”
督查司的人今早都见过江希月了,大理寺的人和其他各部官员这才发觉此地还有一位女官。
只见她容貌昳丽,气质姝华,又被顾九溟亲自引见,不知背后什么来头。
大理寺卿薛怀民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不是前些日子他们在凶案现场抓到的疑犯吗,怎么,她摇身一变,竟和他称了同袍。
顾九溟又开口:“宫正提到的疑点,可有调查过。”
督查司的下属直言:“有的。我们已经验明,那三栋自建房倒塌的原因是被不明武器锯断了柱体,墙角下还发现了许多深坑。
应该是有人故意挖坑,造成墙面不稳,再截断承重柱,昨儿个后半夜下了场大雪,柱子承受了压力,今日放晴,阳光化了雪水,那屋子便无法受力直接塌了。”
“三栋都是吗?”江希月追问。
“是,三栋都是这个情况,并且,”他顿了顿,“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三栋房屋的倒塌,才牵连了后面五十户人家。”
“那切口是如何的?”顾九溟出声。
“我们查验了受损的房柱,那切口很整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应该是一气呵成。”
又是他!顾九溟心想。
难道还是那个鬼面人?江希月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