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需要尽快清理,若是污染了水源,京都城会染上疫病。受灾的幸存者也需要安置,还要尽快找出最早出事的那栋楼,详细勘察事故的原因。
他要在三皇子过来搅局之前,迅速出手。
江希月见他走远,撑着地就要站起来,脚背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掀开裙摆看了一眼,左脚的皂靴上渗出了鲜血,皮肉和鞋履粘连在了一起,定是刚才抱着那孩子就地一滚倒时不慎伸出了脚,被倒下的房梁压到了。
疾风和竹影刚刚见她无事,已经离开去别处帮忙了,现在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正好,她不想让顾九溟看到,以免又责怪她鲁莽。
他坚守承诺,处处帮着自己,她也不能叫他看扁。
试着用右脚撑起身子,她站起来挪了几步,没大问题,她对自己说。
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她问:“你是谁。”
见迟迟没有回答,她又道:“我能看见你。”
阴风肆虐下,鬼哭人嚎,哀鸿片野,生影幢幢,死影绵绵。
人与鬼交织在一处,环绕她身旁,让她差点分不清,哪个是生,哪个是死。
但只有这个鬼,从一开始就跟着她。
也是这只鬼,先发现那房子要塌,他俯冲过去的时候,她才看到那里站着个孩子。
“我认识你,你是将军府的小姐。”那鬼终于开口了。
这次轮到江希月惊讶了。
“我认识你吗?”
“应该不认识。”鬼摇摇头,“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一次,远远地。”
“在江家?”
“不,在盛家,你外祖家。”
他忽然转了身,鬼影飘远了些,不多时又冲回来,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这人生前一定过得很辛苦,江希月心想。
他的脸很沧桑,长袍磨得很旧,袍底还打了补丁,从补丁上方起一直延伸到腰部以后的衣袍,全部被暗红的血污染湿。
可见他死前也受了一番折磨。
但他却很镇定,鬼影也清晰,他看起来和那些新死的鬼不同。
“你不是今天死的。”江希月平静地问。
“你很聪明。”他突然靠近了一些,鬼眼里露出阴森的绿光。
她却被盯得有些发毛,后退了半步,生平第一次感到了鬼的威胁。
“为什么跟着我。”
“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江希月看着他,那鬼也看着她,他说:“血债血偿。”
压住狂跳的心,她问他:“是盛家的人杀了你。”
那鬼咧嘴一笑,冷冷道:“你真的很聪明。”
他这一笑把江希月悚得不行,她想撒腿跑,可脚偏偏受伤了,根本跑不远。
现在脚上刺痛的感觉特别清晰,但更绝望的是,这只鬼是冲她而来。
“你想做什么?”她虽如此问,心里却有些疑惑。
在如此明显的敌意下,鬼好像还在犹豫,她决心赌一赌。
“那是你的孩子吧。”
那鬼怔住了,没想到她的心思能转得这么快。
“我外祖家的人害死了你,你跟着我到了这儿,想伺机害我,我却阴差阳错救了你的孩子。
所以你现在没有杀我的理由了。”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鬼开口了:“你说错了,我并非尾随你而来。我死后一直守着妻儿,直到看见他们来害人。”
江希月急急问:“你是说,这不是一起事故?”
这是人为的?
鬼又冷笑,语气嘲讽:“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江希月一时语塞,想了想再抬头道:“我是督查司宫正,你看到我这身官服了吧,我是来查案的......”
鬼好像受了刺激,突然咆哮了一句:“官官相护!
曾经我也信过,因为相信,现在我落了个什么下场!”
他鬼脸发青,目露凶光,眼底弥漫着一片猩红。
“我的妻儿也差点被我连累,这些全都是你们为官的人干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
鬼在嘶吼,他的怨气很重,江希月的耳膜快被震聋。
她浑身上下麻木僵直,身子仿佛被定住,一点儿也挪动不了。
竹影就在不远处,可她用尽全力去喊,喉间也只发出了几声低低的赫赫声,脖子上好似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她,扼断了她的声音。
这下遭了,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