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办?”
“梨容是燕王府的闺阁女儿,按规矩,在出嫁前是不可以见外男的,无论她是不是殿下要找的人,殿下既然见了她,就要对她负责,殿下可预备好聘礼了?”
李元彻这才听明白,如果梨容就是他要找的沈衔月,自然万事大吉,可万一不是,为了梨容的清白,他就得迎娶梨容过门,皇室婚姻不比寻常,梨容不过是寄居燕王府的表姑娘,这个身份不上不下,属实尴尬,决非助他夺嫡的最佳人选。
时倾尘这是以退为进,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李元彻恨恨咬牙,他快要恨死时倾尘了,新仇旧恨叠在一块儿,他也顾不得许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寒芒凛冽,顷刻架在时倾尘如竹似玉的颈侧,激起半钩银纹,他哑声道,“时倾尘,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时倾尘轻笑一声,他抬指捻住剑尖,不疾不徐地往外挪开寸许。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李元彻紧了紧剑柄,“找死!”
下一瞬,李元彻仗剑冲时倾尘的左胸刺了过去。
屋脊上的迭迭黑影恰如驽箭离弦,随之而起。
时倾尘才要闪躲,忽然听见了墙外的脚步声,他思量了一下,微微仰身,剑尖擦肩而过,在他雪白的袖袍上掠起一道血痕,他抬手撑住地面,堪堪落定。
李元彻扬眉狞笑,他挥挥手,那些人冲着时倾尘提刀杀去。
冷锋呼啸,时倾尘纹丝不动,唇角逸起一抹极轻极浅的笑。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的命。
便听“铮”的一声,金石相击,锐气破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李元彻几乎站立不稳,他翻腕回剑,迎着风声看去。
门外,太子府兵整齐列阵。
不过片刻功夫,李元彻眸中的惶惑诧异凝作一抹冷色,“呦,太子殿下也来了,今晚还真是热闹得很啊。”
太子李元洵侧首吩咐左右内率守在门外,随即撩袍而入,厉声呵斥。
“本宫若不来,岂非要看着三弟闯下祸事!允格,你也太胡闹了!燕王府也是你能擅闯的吗?你如何向父皇交代!”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这么好的口技怎么不去说书啊,做个太子,岂非屈才?”李元彻狂逆恣雎的笑声翻滚在夜浪中,须臾,他笑够了,乜眼打量着李元洵,“太子殿下别装了,你连十率府的兵马都带来了,分明就是蓄谋已久,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李元洵不置可否,他快步向时倾尘走了过去,“燕世子,你受伤了!”
时倾尘恰到好处地“嘶”了一声,“无碍,太子殿下不必挂心。”
“这怎么行,你万一有个好歹,本宫如何向父皇交代,太医令!”
太医令得了李元洵的吩咐,一直候在几步外,听见吩咐,连忙上前见礼,“臣张嵩,请太子殿下,三皇子,燕世子安。”
“张太医,你给燕世子瞧瞧。”
时倾尘淡淡一笑。
他知道李元洵对自己早有戒心,不然,李元洵方才也不会故意在门外磨蹭了那么久,非要等着自己受伤再率人进来。
世人只知道这位茶商家二公子惊才绝艳,气质无双,鲜有人知,他的武功绝不逊于大徵的任何一名将领,而这一切,全拜他的师父,建安盟旧人钟离无道所授。
李元洵一直怀疑时倾尘和建安盟的关系,所以时倾尘不能在李元洵跟前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也是他方才宁可受伤也不还手的原因,他拂了拂染血的衣袂,随意捡了个地方,撩袍而坐。
张嵩上前认真检查了一下,捋着胡须笑呵呵道,“燕世子这伤看起来吓人,其实不要紧,等下拿金疮药止住血就是了。”
李元洵点点头,又道,“为保无虞,还是请张太医给燕世子把把脉吧。”
时倾尘笑着推脱。
“这就不必了罢。”
李元洵叹了口气。
“说来惭愧,都是本宫来迟了,这才害得燕世子受了伤,若是燕世子愿意给本宫一个面子,还是让张太医仔细诊治一番吧,这样本宫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李元洵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时倾尘不好再拒绝,只得挽起袖口,让张嵩给自己把脉,张嵩把着把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李元洵见状忙问。
“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张嵩迟疑了一下,依他所见,时倾尘脉象孱弱,的确不像习武之人,不过,有一点着实蹊跷,从脉象上看,时倾尘昨夜有用过迷香的痕迹,而根据燕王府传出来的消息,时倾尘昨天白天才挨了八十大板,晚上居然还能生龙活虎地去做这种事,这体力真是出奇的好啊……
张嵩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话。
时倾尘打量着张嵩古怪的表情,心中大为不解,他分明已经将自己的内力掩藏得很好了,按说不应该被人发现啊。
“张太医,我的伤势如何?”
张嵩回过神来,掩鼻轻咳,“不妨事的,燕世子好生修养两日,自然就无碍了。”
时倾尘微一颔首,“有劳。”
“如此,本宫也能放心了。”
李元彻很是不屑地“啧”了一声,“太子殿下还真是生了一颗仁善之心啊。”
李元洵脸上隐隐浮出一丝怒色。
“三弟,你滥用私兵,擅闯王府,还伤到了燕世子,你还有什么好说!还不快向燕世子请罪赔礼!”
李元彻连话都懒得讲,提步便走。
李元洵简直忍无可忍,“拦住他!”
门上骁卫立时横刀。
李元彻身形微顿,他低低笑了一声,偏头睨了李元洵一眼,一张脸一半埋于深夜,一半被刀光映得惨白。
“怎么,太子殿下终于装不下去了吗?这是要对本王动手?”
“允格,你我兄弟,本宫不会对你动手,但你今日擅闯燕王府,本宫不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本宫会将你押回长安,交给父皇处置。”说罢,李元洵扬了扬手,“来人,给本宫将宁王拿下!”
“哼,我看谁敢!”
李元彻一声令下,他的亲卫纷纷拔剑护在他的身前。
一时间,场面大乱,宁王府的亲卫和十率府的府兵刀刃相向,僵持不下,凤箫担心时倾尘的安危,立时率众飞身而至。
时倾尘淡淡吩咐,“你们去梨花苑保护梨容。”
凤箫愣了一下,“可是少主这里——”
说话间,李元彻已经突破重围,几个凌空踏步赶往梨花苑,他的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去他的祖宗规矩,去他的忤逆狂悖,只要能找到她,他什么都不在乎。
时倾尘眸光一紧,他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拾起一把剑,快步追上。
李元洵望着李元彻和时倾尘一前一后的背影,怔了一怔,“张嵩。”
“臣在。”
“你方才给时倾尘诊脉的时候,可曾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张嵩已近大衍之年,此刻见问,老脸涨得通红,“回太子殿下,臣观燕世子的脉象沉细而迟,这是身体孱弱又兼重伤的缘故,可见确非习武之人,只有一件事,臣觉得有些蹊跷,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燕世子昨夜似乎用过催情的香料。”
“催情的香料?不是都说这位燕世子不近女色吗,怎么,受伤之后还有心思去找女人欢好?”李元洵眉头不自觉微微一皱,“覃昭,昨夜燕世子可有出府?”
十率府中郎将覃昭拱手,“并无。”
李元洵笑了笑,“哦?这倒有些意思,走,我们也去瞧瞧燕世子的这位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