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着,没留意脚下一滑,整个人立时失了平稳,再抬头时,那根雕饰繁盛的金柱赫然到了她的眼前。
不是吧……
她就是做做样子,没想真死啊……
沈衔月叫苦不迭,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感觉自己扎扎实实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空气中逸散着一抹淡淡的松月香,他的怀抱,雪一般的明透,月一般的清朗。
她睁开眼,看见了时倾尘。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表兄”,可是说出来却成了“子川”。
上一世,她问了许多遍他的小字是什么,可他就是不肯说,于是她自作主张,给他起了一个小字,因为他眉眼如画,其间似有万千星河,她便唤他子川。
子川……
时倾尘怔住,在梦中,那个女子也是这样叫自己的……
她怎么会知道……
时玄钧紧张地跑了过来,“尘儿,容儿,你们没事吧。”
时倾尘摇摇头,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怀中的沈衔月。
“父亲放心,我们没事。”
经此变故,老夫人心中纵然有气,也不忍再苛责了,“罢了罢了,梨容,念在你是初犯,这一次就这么算了吧,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沈衔月推开时倾尘扶着自己的手,再次跪下,“祖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错了就是错了,不能不罚,容儿请求祖母责罚。”
老夫人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倔。
“那你就去佛堂诵经一夜吧。”
“是,容儿多谢祖母。”
沈衔月当然不是自虐狂,她执意让老夫人惩罚自己,是不想给人落下话柄,老夫人刚才虽然没有罚她,可心里显然还是有气的,她想在燕王府长长远远地待下去,就必须让老夫人出了这口气。
时玄钧扶起她,叮嘱道,“容儿,夜里凉,去佛堂诵经的时候多穿件衣裳。”
沈衔月乖巧点头,又挤出一滴眼泪,“都是容儿不好,容儿让父亲担心了。”
时玄钧更愧疚了,他拍了拍她的手,“今日你也受惊了,就不必再给我们请安了,等下让你兄长送你回去吧。”
沈衔月要的就是他的愧疚,只有他时刻愧疚,她才能在燕王府过得舒坦。
她垂首又是一礼,“是。”
一时,时玄钧和慕容嫣都回去了,时倾尘跟在沈衔月的后面,默默地走着。
沈衔月回头冲他一笑,“方才,多谢表兄救我。”
时倾尘望着她的如花笑靥,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感情有些不一样了,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断续的线,半晌才说,“表妹,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沈衔月止住步子,“表兄何出此言?”
时倾尘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雾色,“我也不知道,只是恍惚间,觉得表妹有些眼熟。”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方才救你的时候,听你唤我‘子川’,我没有听错吧?”
沈衔月望着他迷惘的神情,陷入了回忆。
子川……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所以时倾尘,你还是记得我的,是吗……
时倾尘轻唤,“表妹。”
沈衔月回过神来,她抬眸一笑,“表兄,我不记得了。”
时倾尘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怅色,沈衔月瞧见了,便问,“这个称呼对表兄来说很重要吗?”
时倾尘迟疑了一下,“我在梦里听见别人这么唤我,那个梦,我做了许多遍。”
沈衔月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个人,该不会是个女子吧?”
“你怎知……”时倾尘话说一半,猛然住了口,“不,是个男子。”
“男子?”
“嗯。”
时倾尘心虚地低下了头。
沈衔月笑了笑,“表兄别急,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想起来。”
“什么法子?”
“我们重温一遍方才的场景,说不准,我就又想起来了。”
时倾尘皱眉,方才的场景……
那他岂不是又要抱她一遍……
“这,不大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表兄难道不想知道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时倾尘动心了。
他当然不认为梦里的女子会是他的表妹,他虽然不记得那个女子的姓名了,但他知道,绝对不是“梨容”这两个字,不过或许表妹认识梦里的那个女子。
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那,来吧。”
时倾尘虽是这么说着,可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方才事出突然,他为了救她,来不及顾虑太多,可是眼下,她就这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雪一般的肌肤,花一般的容貌,就算她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也很难摒弃心中杂念。
更何况,她和梦中的女子一样,都会叫他“子川”。
沈衔月上前一步,她拉起他温润如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表兄,抱我。”
她的腰,又细又软。
宛若春枝拂面过,又如绿绮拨心弦。
时倾尘不自觉垂眸看她,她穿着嫩柳鹅黄的间色裙衫,海棠红的春纱披帛随风摇曳,为她清秀的姿容添了一抹娇羞茜色,她像是花中仙子,碧霄神女,眼角眉梢俱是万种风情,鲜媚而不妖娆,清纯而不幼稚,他凝视着她的眼眸,那里藏着一生一世的心动。
他流泪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他颤声问,“你是谁?”
沈衔月微微一笑,她的玉指覆上他昳丽清绝的面容,沿着他的颊侧滑落颈间,她咬着他的耳朵,气息又轻又软,“子川,你不记得我了吗?”
时倾尘如遭雷击。
依稀间,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起来了,那个人,名衔月,字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