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手。”
“你说。”
“我听说江南最好吃的酒楼叫杏花村,表兄带我去一趟,可好?”
“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去酒楼做什么。”
沈衔月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表兄带我去嘛,我保证,就一次!”
时倾尘被她折磨的没有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应下,“那你也要答应我,在我来找你之前,安安生生待在梨花苑,不要闯出什么祸事来,更不要顶撞父亲母亲。”
沈衔月笑容甜美,乖巧点头,“表兄放心,我都记下了。”
梨花苑中的侍女莺儿听见动静,慌忙迎了出来,“世子殿下。”
时倾尘微一颔首,“莺儿,这位是表姑娘,以后就在这里住了,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沈衔月冲着他喊,“表兄这就走啦,不留下吃杯茶嘛?”
时倾尘摆了摆手,走得更快了。
莺儿一头雾水地扶着沈衔月进去,“表姑娘,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个样子。”
沈衔月信口胡诹,“许是父亲有事找他吧,对了,莺儿,你可知,表兄有无婚配?”
“表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一问罢了。”
“婚配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世子殿下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立誓非她不娶。”
沈衔月脚下一顿。
他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前世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
莺儿瞧着沈衔月怔愣的神情,“怎么了表姑娘?”
“没,没什么,莺儿,你知道表兄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莺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哪里有名字呀,不过就是世子殿下的一个梦罢了。”
“梦?什么梦?”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世子殿下曾经做过一个梦,他在梦里遇见了一个女孩子,世子殿下醒来之后泪流满面,立誓非她不娶,不然殿下那样的好容色,也不至于至今还未婚配了。”
沈衔月若有所思,敛眉不语。
时倾尘,你心里的那个女孩子会是谁呢?
莺儿拨开檐角垂落的紫藤花蔓,扶着沈衔月进屋,“这是王爷特意为表姑娘预备的屋子,表姑娘瞧瞧喜不喜欢。”
屋中布置精巧,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糊窗子的琉璃明纸、雨过天青色的竹帘、充作赏玩之物的天竺石、古墨胭脂晕染出来的紫檀山水屏风,奇香扑鼻的金银花鸟绘神丝云纹冰绡如意帐,还有各色胭脂水粉,珠玉陈设,凡此种种,不可悉数。
沈衔月一面看,一面叹,不愧是燕王府,这般阔绰,这般不吝金银,即便是“表姑娘”的客居之所,也如此不俗。
若她果真是燕王府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只怕这会子已经对燕王甚至是燕王妃感恩戴德了。
可惜,她不是。
沈衔月望着这些精致的玩意儿,心中只是唏嘘,她再一次想起梨容死前苍白蜡黄的脸色,瘦弱娇小的身躯,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得不到好的照顾,才会那样憔悴。
父亲的爱,总是掺杂着太多的因果是非,利弊权衡,时玄钧爱梨容吗,或许是爱的吧,可是这份爱只能建立在时玄钧个人的尊容之上,他必须顾忌燕王府的名声,必须顾忌燕王妃的想法,他对梨容,就像是对一只小猫小狗的呵护,不过是愧疚和施舍罢了。
沈衔月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沈扶澜。
上一世,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好,是自己鲁莽冲动,意气用事,非要选那个草包三皇子李元彻做自己的未婚夫婿,如今再想想,李元彻早有反心,一点都不草包,沈扶澜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大婚当日,太傅府中只有女眷,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沈扶澜却并不在府中。
他去哪儿了?
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女儿的大婚还要重要?
还有,他和大皇子究竟在商谈何事?那个遗命又是什么?
沈衔月决心离开太傅府,不光是因为她想要查明真相,更是因为,她在装疯卖傻时看透了那所谓的父爱。
从前,沈扶澜对她很是疼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可她疯了病了,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与厌倦,甚至请医开药也有诸多顾忌。
沈衔月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的母亲,太傅夫人姜雪晴,好在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有他们膝下承欢,尽尽孝道,想来母亲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她这么想着,便在淡袅清幽的香气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再一次遇见了时倾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