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难辨的梦境在孟莳眼前陡然坍塌,眼前风房屋、村庄、遥远山林里的古寺全都随着时光的尘烟散去,最后只化作眼前悠悠的青绿。
孟莳望着床边摆着的装饰性盆景,细长的兰叶从窗沿衍生出去,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光里,化作光明与美好的一部分。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那些瑰丽的奇想、透明的梦茧,沉睡的少女全都被抛在过去,而她,成功从云梦之境里出来了。
孟莳撑着床,缓缓地直起来身子。
“吱呀——”
听到屋内的响动,门外守着的人脑袋一点,当即激动地敲了敲门。
“阿莳,你醒了吗?”
是迟槿。
知道孟莳只是因为度化魂念陷入沉睡,自身并无大碍后,她强行压着中毒的沉醉去修养,又将很久没回过家的苏琏放回家去见见自己的爹娘,便于柏慕轮流守在院子里。
这会儿,她刚好与柏慕换了班,想去院中为孟莳屋子中的花瓶换一支新鲜的花,好让寂静的房屋多添几分生气,却听见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沉稳舒缓的呼吸也发生了变化。
“阿槿姐,是我醒了。”
孟莳提声应了一句,感受到身体的力气恢复后,她拿起放在床边的衣服换上,便主动推开门,放进了热烈的阳光。
已是第二天正午,但此时并非盛夏,阳关落在身上也就只是暖融融的,也没有夏日那般刺眼。
迟槿转头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孟莳像是一位看透世事的仙人,或许下一秒就要在这平静的氛围里化作一只白鹤腾空而去。
但随着孟莳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样的感觉又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羽毛,稍一吹,便晃悠悠地不见了踪影。
“阿莳,身体怎么样?还好吗?烬夏的事没有让你受伤吧?”
尽管孟莳看上去是一副面色红润的样子,迟槿却被刚刚的感觉牵引着,心中陡然升起了很多份担忧。
这直白的担忧想茧,密密麻麻地将孟莳缠住,却又不会让她感到窒息,反而有一种浸泡在温水中的感觉,很舒服、很熨帖的感觉。
“我没事,烬夏也已经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阿槿姐不必担心。”
孟莳扬起一个轻快的笑,松开扶着门的手,带着些雀跃的感觉奔向迟槿所在的地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熟悉的气味和温度总算让她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孟莳眨眼,转而从迟槿手中结果那捧被捯饬得很是和谐好看的花束,眉眼间尽是喜悦。
“阿瑾姐姐做的花束还是怎么好看。”
“你啊——”
迟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当然看出了孟莳想要逃避问责的心,但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在自己的同伴都被幻烟迷惑之后,她还要孤身一人前往妖怪的大本营与对方对峙。
到了之后却发现原来受害者不止自己一个,还有更多的人卷入其中,碰巧烬夏发了狂,为了护住洞中所有人的生命,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她只能选择自己涉险。
无论是从任何的角度来看,孟莳的行为都是无可指摘的,因为她在危难之中不仅保护了同伴,而且保住了其余无辜者的性命,硬生生地以一己之力拖延到了救援的到来。
如果处于相似的境地,迟槿毫不怀疑自己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可仅仅是从同伴或者朋友的角度来看,迟槿又很不希望孟莳做出这种不顾自己安危的事情,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行为是很伟大的,但对于亲近之人来说,这种行为又会带来无边的痛苦。
思绪万千,但看着孟莳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对方澄澈而温和的眼眸,迟槿只是叹了口气:
“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也是会担心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孟莳柔软的头发,眼中满是“败给你了”的表情。
说完,她亲自去找了个花瓶将孟莳手中的花束放好,有给孟莳拿来了一些清淡的、便于入口的食物,认真盯着孟莳吃完,这才在对方略带催促的目光中讲起了那日的后续。
“那日,在柏慕的符咒指引下,我们找到了位于深山之中的寒烟洞,也看到了缠在蜘蛛茧里被毒素侵蚀得几近昏迷的沉醉,躺在他怀里的你,被困在树根囚笼中的烬夏,以及十来个被困在梦茧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