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么痛才能好起来,你看咱们家门口那棵乌桕树,去岁被雷劈了,半个树根都焦了,但今年没焦的那半边竟然又发了新芽,还开了花,阿鸢要像树一样坚强,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波折都要好好活着啊,知道了吗?”
娘温声哄她,她只是一味抽泣:“不……不……”
昏迷中的女子哭成了泪人,上官亨从未有过与女子这么亲近的时刻,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是好,僵了片刻,最终低低叹了口气,用衣袖为她拭泪。
可哪里想得到她越哭越凶,眼泪越掉越多,像是把十几年都积攒的眼泪在此刻掉了个干净,上官亨无法,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从前表弟被打哭时,外祖母是如何安慰他的。
他眨了眨眼,慢慢伸臂,将抽泣的女子抱在了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莫哭了,谁欺负你了,等你醒来,我都为你做主。”
她像是听到了,抽噎着吐出一句话:“上官亨……欺负我,我差点死在掖庭……”
拍背的手一僵。
半晌,他无奈地顺了顺她的长发:“是亨不好,日后,亨定当百倍千倍偿还。”
她这才慢慢安稳,上官亨将她妥帖地放在床榻上,忽然俯身与她额头相贴,还是很烫。
恰好王内侍回来,在殿内没有找见上官亨,便知道他定是去了魏鸢住处,等他找来时,恰好看见陛下温柔至极地贴额头这一幕,顿时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瞧见他来,上官亨将魏鸢安置好,便走了出去,低声吩咐王内侍去熬退烧药。
王内侍答应着去了,上官亨想到医正的话,回到榻前,定了定神,伸手撩开魏鸢中衣裙摆,露出膝盖。
果然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四处环顾,见自己赐她的药就搁在桌上,取来拧开,捻了些,垂眸为她轻柔地敷在伤口处。
她本就很瘦,上官亨的指尖划过她的皮肤,几乎可以摸到她纤细凸起的骨头。
这十几年的禁廷生活,想必也并不好过。
王内侍送来了药,又提醒他:“陛下,已是四更了,该去上朝了。”
上官亨点点头,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一旁,替魏鸢盖好被子:“寻个可靠的人来照顾她。”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像是从来也不曾来过。
魏鸢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圆脸宫女被派来照顾她,她叫做江年年,见魏鸢醒了,大喜过望:“魏鸢姊姊,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魏鸢点点头:“是你发现我起热了吗?”
江年年被王内侍耳提面命过,坚定点点头:“是呀,我早上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烧得厉害,我就赶忙熬了药喂你。”
原来是这样……幸好她来得晚,没听到她昨晚昏沉中说的那些话。
她垂下眸,自己这幅身子确实是太弱了些,这些日子只怕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洛妃那边,琢磨出她的意思了没有。
洛妃得了笺纸,倒是很快明白了其中意思。
“天引流星,地坠安乐,月照枯骨,薄命可怜。”——天引流星,大约说的是烟花,地坠安乐,安国公府正在安乐坊,仙子在暗示,若是有办法能让安国公在自己府邸上放一场烟花,恐怕仙子就有机会让这场烟花牵扯出可以定他死罪的东西。
唯一的难题是,要怎么说服安国公?
再过不久便是元宵节,由头是有了,可是往年向来都是宫中出钱,在东西二坊燃放烟花,以供万民嬉戏游乐,没有其他公侯伯爵出面的机会。
洛妃想不出办法,愁的连皇后宫中也不爱去了。
皇后最近正因母亲不得不领了太后懿旨而去追击西蛮人的事而心烦,穷寇莫追,这第二仗注定要败,她心里也想着要如何才能救陇西军,她想借太傅之力纠结群臣上书,便想到了洛妃。
皇后便亲自来了趟洛妃宫中。
她没有让人通传,也是想知道洛妃最近把自己关在宫中是在做什么,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洛妃口中念念有词——“天引流星,地坠安乐,月照枯骨,薄命可怜。”
细细一思索,皇后几乎立刻明白了这句话是在说什么。
“照娉,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洛妃慌得脸色煞白,瞪圆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皇后,嗫嚅道:“是……夜游仙子。”
第二日,因凤仪宫传召,太傅夫人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