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顾连星的追杀止于带着大黄狗回来的婆婆。
她赶忙解释说是她替我换了衣服,为我洗澡,这小院也是她的,当时顾连星背着我上门问能否借住,她见我们样子,以为我们是私奔逃到这里来的,看着十分可怜,忙不迭就答应了。
顾连星将手中盛满了槐花的竹筐递给婆婆,笑得很乖巧:‘婆婆,您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那种槐花?’
婆婆接过,手捻起一朵,连连惊喜着点头:“对对,这棵树老早前就不开花了,上次开花,还是我老伴跟女儿都在的时候……我就摘这么一筐槐花,给他们做槐花饼吃……”
她颤巍巍捧着那筐槐花,往屋里走:“你们也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烙槐花饼子。”
瞧着婆婆的身影隐入厨房,我有点沉默,这槐树应是被焦火烧过,树根已死,方才我一睁眼就看到的满树的花,是顾连星动用灵力催生的。
这村子离斯月谷不远,魔物作乱,军营成了鬼域,扼守西南的关隘变成摆设,周边村子里的人便也遭了殃。
恐怕南边那些以凶悍鬼魅出名的小国,时不时就会来扫荡偷袭一下,以图窥取中原。
就连沧翠峰这种不理红尘事的修仙门派,都会为求生而受困于大门派的挟制,更何况凡世王朝的百姓们,他们的生死命运,更是不由自己做主,比一粒沙都要轻薄些。
正出神着,冷不丁头被弹了一下,我恼怒转身,瞧见顾连星抱胸靠在我身边,神色淡淡的:“想什么呢?醒来到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师妹我身强力壮,怎么会轻易受伤。”
我想了想,又对顾连星说:“师兄,等会吃完饭,再带我去一次你找到我的河边吧。”
顾连星神情一顿:“去那里干什么?”
我瞧着满树的槐花,想到在斯月谷看到的惨状,叹了口气:“我相信无梦山的人做事周全,斯月谷之后必然能够恢复原状,但那赤头鸟是上古魔物,就算有斩恕剑,我也不放心,我想去确认一下,若它真死了,那就把它精魄炼出来,挫骨扬灰,埋在这棵树下 ,明年它就能自然开花了。”
“也算是……报答婆婆的收留。”
顾连星却不赞同:“炼取精魄复杂无比,极其耗费灵力,你才刚死里逃生,不该动用灵力。既然你想要报答,那我替你去就是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婆婆端着热气腾腾的饼走了出来,顾连星止住我的话头,起身去帮忙,斩恕挂在他腰间,他的背影挺拔,阳光舒朗落在他肩头,竟然显出几分光风霁月的样子。
也不知欲魅之事如何了,每每我与他说起此事,他都会找借口掩盖过去,说他自有打算,也罢,等回去沧翠峰之后,再让师父定夺。
是夜,婆婆早早睡下,我打坐调息内力,顾连星嘱咐了我几句,又在院子外用斩恕剑划出法阵,这才匆匆离去。
我以为他会很快回来。
可过了一整夜,他都没有再回来。
又等了一天一夜,第三日清晨,我辞别婆婆,离开了这座小院。
我并没有千香门的循迹香,也不知顾连星是在哪条河边捡到我,只能御剑飞到斯月谷附近,搜寻着逸散的魔气,寻找着赤头鸟尸体踪迹。
我找了四五日,才在一片竹林里嗅到略重的魔气。
是赤头鸟的魔气!我眼睛顿时一亮,拎起春雷三步并两步地闪入竹林。
一进竹林,我便皱了眉。
这里被汹涌的毫不遮拦的魔气所笼罩,霸道至极,难道是……赤头鸟并没有死透,恰好遇见去寻它的顾连星,修行之人的灵气,对魔物来说可是一等一的滋补佳品……
想到此处,我的心蓦然一沉,脚步也放得更轻缓,循着魔气最浓处悄声潜进。
顾连星是受我之托才去寻赤头鸟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忽然,前方竹林最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窃窃私语,碧绿修长的茂林掩盖之下,冲天赤红魔气盘桓缠绕。
我停住脚步,慢慢伸手,春雷在掌心凝结,化作锋利剑刃。
这股魔气错不了,我并非赤头鸟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趁其不备一击即中。
我屏住气息,下一刻,剑锋划开拨开竹叶,剑光如电向前刺去,我大喝道:“春雷!”
但看清眼前景象时,我错愕不已,急急停住身影,用尽全力出声。
“春雷不要伤他!”
春雷的剑锋颤抖,停在远处披头散发的男人眼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