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深吸一口气,看着幻境内的这一切,内心五味杂陈。
幻境还在继续,弑心蛊的源头还未曾揭晓,楚蘅定下心神,看了下去。
那之后的很多年间,乌山每天都会为自己卜上一卦,楚蘅听不见所卜为何事,只能通过乌山得到的卦象和他的表情来判断。
卦象明显否定,乌山那一日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而更奇妙的是,无论占卜多少次,卦象从来都只有一个。
终于有一日,乌山团坐于床上,手上摆弄着符篆,旁边是卜卦的器物,他嘴上振振有词,似乎换了个问句。
而这次的结果明显有所不同。
乌山念着卦词,先是不解,而后忽然狂笑,“万物皆归于一,死生生死不是固定的状态,或许真的会有办法。”
这日过后,乌山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他学着去活着,恍惚间,楚蘅真的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乌川的影子。
等待的日子中没有一天是白白费去的,乌山设下圈套,引落回入局,又趁机将其救下,得了个最最忠心的伙伴。而他也因此与魔莲的关系更为密切,这也无形中为他的日后谋划打下了基础。
神界有一上神,声名显赫,连深居幽冥的乌山都有所耳闻,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见到那位上神,也万万没想到,上神与他幽冥一见,竟然造成了自己日后千年的执著,也为自己带来一丝希望。
梵天上神本体为莲,体内的莲心中却长久受恶虫蚕食,危及生命。
乌山从未见识过这种虫子,误打误撞以幽冥魔莲之心替换,竟然真的有了些起色。梵天的身体日渐好转,回了神界。
而乌山日日夜夜研究着手上的长虫,以亲手培植的魔莲为实验,耗费万千心血后终于练成子母蛊,取名弑心。
含情之心,绝情之心,通通当弑。乌山满意地观察着弑心蛊,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他停下思考,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臂,引母蛊入体。
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自身,如今如今乌山的眼中只有冷血,他擦去手臂上的鲜血,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可他看着面前数以万计的子蛊,放声大笑。
楚蘅看着歇斯底里的乌山,不可置信。
母蛊在体内翻搅,惹得乌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他所习的医术让他毫无所惧,乌山一罐罐饮下药汁,像感受不到任何苦一般。
而母蛊不怎么作乱的夜晚,乌山则将眼光放在神界,他凭着同类之人的直觉,一眼看出明舜的心思,轻而易举和他达成了交易的关系。
明舜为他找来神界藏书,乌山从中得知了两大禁术的存在。而乌山则负责将魔界大小消息传递过去,明舜也知晓魔界内有人心生反叛,二者在旁门左道上竟然有种异常的默契。
“只要我不死,就有复活乌川的机会。哥哥,我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庆幸那把刀是握在我的手中。”夜里的风吹起他的鬓发,白鹤飞向竹林深处,乌山嘴角扬起,“万木回春阵,终于要成全我了吗……”
“看完了这些,不知道你可还满意?”乌川蓦地转过身来,那张面皮慢慢脱落,那双眼睛更加锐利,像鹰爪似的狠狠抓在楚蘅身上。
楚蘅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硬着头皮回看过去。
眼前的幻境有了碎裂的征兆,乌山估计早已察觉,却依旧等着楚蘅看完这一切。
如果说一开始的楚蘅毫无所知,那么在听见乌山自言自语的最后一句话后,他便已经幡然醒悟。
“魇魔幻境,乌山,你反应得够快。”楚蘅说道。
乌山看着周围的景象,稍稍有些遗憾,“非也,这样的梦境我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早就不在意了。不过,我从来没见到过乌川的脸。这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多谢。”
“你这个恶心的疯子,养不熟的白眼狼。”楚蘅一想到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要复活哥哥的人,实际上亲手剥去了乌川的脸皮,就止不住感觉恶心,“你根本不在乎乌川,从来都不。”
“我?”乌山指着自己,“我杀了所有人唯独留着乌川的命,因为他曾经至少是真心对我的。这还不叫在乎?”
“那你的母亲呢?她拼命留住你,让你诞生,这又算什么?就因为没有处处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就成了你出幽冥后必须要除之后快的敌人吗?”
乌山沉默许久,“乌承将我赶出家门时,她说过一句话吗?我宁愿她没保下我,那样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爱,我的恨,就都与她无关了。”
说到后来,乌山有些发狂,几乎是吼了出来,“谁让她倒霉,生下我。我就是个疯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又怎么了。有谁教过我应该怎么做吗,从小到大,见到我的人都不会把我认成乌川,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他实在没有开口的勇气,反正乌山最终还是会说。
果不其然,根本无需楚蘅多问,乌山自己就说了出来,“穿的衣服不一样,吃的东西不同,他所学的是公子的礼仪,而我所能学的不过是如何讨好家主。明明长着一样的脸,可就是哪哪都不一样!”
楚蘅无法感同身受,可鼻头依旧一酸,“你能在吃人的幽冥活得风生水起,难道不证明了你的能力吗?那些人瞧不起你,视你如天灾,你完全可以凭本事让他们闭嘴。什么鬼的不详,都去死吧。”
乌山闻言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别天真了,楚蘅。你大可以天真,但我不能。这样的天真,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楚蘅皱着眉,还要再说什么。
乌山没了耐心,不愿再说,他凝聚自身灵力,击破迷障,幻境碎裂。芫华恢复人身,转身飞下堕天台,与潜卫一道制住蛊兵。
楚蘅看着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堕天台,又往远处看去。天将亮,大雾中依稀可以看见远处六根顶天的灵柱,他们依旧存在,甚至还有了变大的趋势。
晏空青并未找到毁阵的方法,那为今之计,只能从乌山身上下手。
可楚蘅想着幻境内那一番话,又结合乌山种种行为,明白了此阵若想达成复活乌川之果,必然要以乌山之命醒阵启阵,为此,人不可杀。
堕天台上,乌山周身的护罩还未被击破,他不再多说废话,割破掌心画着血符。
晏空青飞身上台,与楚蘅对视一眼。不必多说什么,两人各自唤出法器,使全力朝乌山那处攻去。不知那护罩上使了什么术法,两人合力却只是蹭掉些皮罢了。
“不行,还是不行。这力量太强,究竟从何而来?”楚蘅对晏空青说道。
“看不出来,但若是破不了,阵恐怕就要开了!”晏空青脸色发白,“我试了很久,按理说以他如今的身体,绝对没有此等灵力。”
正巧这时,底下的潜卫纷纷停下动作,断恶在楚蘅耳边,急匆匆地说:“这些人怕都是不行了,他们身上的力量像被吸走了。”
楚蘅与晏空青回头就看见果然如断恶所说,“晏空青,母蛊在他身上,他通过子蛊吸取蛊兵的灵力,取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