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语气,楚蘅心里莫名痛快,他不用看就能猜到不悔的表情,无非是担忧与恐惧。
至于为何,楚蘅松了松筋骨,歪头一笑,把心思放在眼前,“还不曾与你对上过,没想到首次便是这样你死我活的境地。好一个物是人非。”
“错了,是你死我活。”
“这么爱你的我,也忍心下手,还真是绝情绝意。”楚蘅晃动着手腕,再次上前刺去,口中之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晏空青不再言语,手上的破空兀自闪光,随着其主人的动作向前而去。
有了灵力,楚蘅迅速唤出自己的佩剑,迎了上去。
两柄同根同源、一模一样的宝剑在空中碰撞发出蹭一声,余波自殿中心向四面八方震开。
预料之中的痛与麻并未及时来到,两剑碰撞的那一刹那,楚蘅霎时抬眼盯着晏空青,那一种自从皇城就有的猜测又浮上心头。
来不及细想,晏空青的剑又朝自己刺来。楚蘅弓身连退三步,抬手以血醒剑。剑身笼罩住一层妖艳的血红,楚蘅不管不顾地朝前,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在近身晏空青时,楚蘅又一次确认了一个讯息——晏空青的身上剑中所藏有的灵力甚至不及从前失忆时的七分。
今日之始,楚蘅得知晏空青必须杀了自己时竟然没有很多波动,而此刻确认了心中猜测之时,他却无法控制地被一股莫大的悲恸笼罩。
他不愿被那些各种各样的可能占据着心和脑,也不愿被别人推着走向某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而此刻,冷情冷血也好,生气报复也罢,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理智,楚蘅不愿落败。
曾经的心法被楚蘅揉进破空十二式中,刚柔并济的招式连同进退有度的身法齐齐而出,晏空青明显有了颓势,节节败退。
楚蘅剑尖一挑,从晏空青的身后出剑,在其护住心口时趁机将剑架在晏空青的脖颈之上,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你败了。”楚蘅冷声道。
“恭喜。”
楚蘅看不见晏空青的脸,但听着这略带笑意的声音时又是一阵怒火,“你败了,该死的不是我。”
“我知道。”晏空青笑意更甚。
楚蘅握着剑柄,将剑刃贴近着晏空青的脖颈,以此威胁不悔,“放我走,否则在场诸位都不是我的对手,下场如何你们应该知道。”
不悔公子看着像是气得不轻,他直接站起,指着晏空青,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在最后将话咽回口中,只狠狠地拍着龙骨椅泄愤,“让他走。”
意外地顺利,连潜卫都还未暴露自身,楚蘅缓缓后退,提着的心在看见不悔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睛时猛地下跳。
而过分安静的晏空青在此刻揭开了伪装,他反手摸上楚蘅的腰侧,按住那处破口,轻声对着楚蘅说道:“这么爱我的你,愿不愿意成全我……”
剧烈的疼痛从腰腹间钻进体内,楚蘅手一抖,瞬间局势逆转。
佩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楚蘅被晏空青半搂在身前捏住命脉,脸色煞白。
一旁正欲撤退的潜卫见状蠢蠢欲动,楚蘅分出一半眼神过去,摇着头示意他们计划有变。
“此弑心蛊下,一切尽在掌握。最后的大阵还需要一个祭阵之人,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望公子恕我不敌之过。”
楚蘅的额间沁出汗珠,几近昏厥,晕倒前,晏空青的一派胡言好巧不巧传入耳中,他咬着牙狠狠地将他痛骂了一个来回。
再醒来时不知是什么时辰,天已经黑透,看样子不悔公子并未追究什么,楚蘅也因此留下一命,他摸着心口,蜷缩在床角。
殿门被推开发出声音,楚蘅听得清楚却依旧侧身闭着眼睛装作并未醒来。
晏空青没有察觉,他绕到床内侧,将楚蘅几乎看不清掌纹的左手摊开,抹着什么上去,动作从未有过的轻柔,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物品,而后便是腰侧。
楚蘅分辨出那应该是药膏,乌川曾经送来的药膏。
所以以前自己昏迷的时候,那些上了药的伤口,都经过了晏空青的手吗?
楚蘅努力平静下来,细数着晏空青几大过错,却被晏空青的动作又一次打乱。
晏空青并未离开,反而似乎在床上躺下,距离楚蘅很近,然后很久没有了动作。久到楚蘅想要出声时,却发现晏空青的额头缓慢地抵住了自己的后背,呈一个示弱的姿势。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楚蘅的指尖,彻底安分下来。
楚蘅睁开双眼,被黑夜刺痛,眼泪不自主流下。
他回想起识海里的匆匆一见,晏空青信誓旦旦告诉自己他不会忘记,再之后,皇城阵开,他们又在识海之中相遇。晏空青短暂地拥抱楚蘅,抚平他的痛苦后又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晏空青似乎要说什么。楚蘅在那之后不断回想,细细描绘,却总是不明白晏空青的意思。如今他感受着晏空青手心传来的湿冷,终于辨别出了那两个字。
他说:“我在。”
无论他要做什么,正瞒着自己什么,楚蘅都不想计较了。
再多的忍耐力也拦不住这么满腔的委屈和苦涩,楚蘅静静转过身去,在看清晏空青眼中的泪后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后颈,吻住了那张如今不能说出好话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