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羽毛球以极高的运转速度从对面袭来,余庆身体快速向斜后方掠去,球拍作为他手臂的延展,用自己的头部轻轻碰到了洁白的羽毛。
球,落地了。
司线员做了一个界内的手势,大屏幕上的比分由19:20滑到19:21。
这是这场比赛的第三局。
他们输了。
余庆落地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迷茫,他回身看了眼地胶上还在滚动的球,又抬头看了眼大屏幕。
球馆很大,他好像听到观众的呼声。在观众席上跃起的,双臂高举国旗的,双手拢在唇边的,大张着嘴的。其中似乎也穿插着一些愤怒的,遗憾的,惊讶的脸庞。
他的搭档仍站在网前举着球拍,他看到他放下球拍,垂着双肩转身,吸一口气努力牵嘴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用没拿球拍的手托着他的小臂对他说:“没事吧?”
这是奥运会羽毛球男子双打的决赛场地。
他们输了球,但拿到了银牌。
在即将站上领奖台的三对选手中,他们是唯一输的那一对。
他看向他的搭档。
他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唇角上扬。
他想说:“没事”
但想要直起的腰僵着,将他整个人停在这里。
他有事。
他和张贺难十六岁相识,组队。
他们一同穿着胸前是五星红旗的赛服捧起无数青年赛的奖杯。
他们一同迈过十八岁的大门踏入成年赛的赛场。
对手变了,但他们仍然并肩。
他们还像以前一样训练、比赛、捧杯、夺冠。
他们一起享受球迷的欢呼也一起挨过很多的骂。
他们用了两年时间成为世界排名第一的组合。
他们本来可以有无限敞亮的未来。
如果,他的腰没有受伤的话。。。
因为他的腰伤,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频繁打比赛。
因为他的腰伤,他们组合的攻击力比以往锐减。
他才21岁,但却已经被留在了原地,要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这是庆贺组合的第一个奥运。
也是余庆的最后一个奥运。
他们虽然组合名字叫庆贺,也真的在过去庆贺过很多场胜利。但他们一个叫余庆,一个叫贺难。所以可能注定他们组合的庆贺不能纯粹。
笃笃笃。
几天后的张贺难打开门,看到了喝醉了的余庆。他红着脸,眼中含着泪。说兄弟怎么办?我现在别说追不上你,甚至都追不上我自己。
张贺难伸手想要拉他,却被余庆躲了过去。
昔日在球场上高高跃起的人此时站在地面上摇摇晃晃。
他哽咽着,说:“我好像只能到这儿了。”
张贺难看着他,双手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余庆敲门的时候他正在看他们奥运决赛那场比赛的录像,他想他们才二十一岁,如果没有走职业运动员这条路他们应该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四学生。他们十八岁的时候在一起聊天,说他们和其他同龄人相比苦的多累的多,但唯一的好处和优点是早早选定了一生为之努力奋斗的道路,不用再面临抉择。可现在,他们还是站在了十字路口。不仅失去了他们的好处,还比别人多带了一身伤。
他想说我们再努努力,时代在进步医术在发展,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尝试着变变打法。
但他不能,他知道运动员的肌肉记忆有多牢固,他知道医术再发展治疗也都需要时间,而在他们身后追着的,站在他们对面的,甚至他们自己,都等不来这个时间。
他抬起手,拍了拍余庆的肩。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儿一起走下去。”
笃笃笃。
几月后的张贺难打开门,看到了紧张的王朝北。他红着脸,嘴角扬着笑。说“师哥打扰了,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和我试试可以吗?”
眼前的人留着一头半长不短的发,洗过澡被主人吹得凌乱而蓬松。看过来的一双眼睛亮地惊人,似乎来问这一句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张贺难突然有点儿想笑。
王朝北来敲他门的时候他正在看和陈苏景要的调赛的录像,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好看到郑辉挑了一个高远球,王朝北几步追到底线,调整步伐高高跃起,身体宛如一把绷起的反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