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低下头，他端详着手里的U盘和灯戒，它们看起来和过去没有和人区别。不过伊拉知道，他很清楚英雄们一定已经检查过了这些遗留下来的东西，当然他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他把灯戒再一次戴在了大拇指上，灯戒已经不再发光，它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塑料玩具。伊拉还记得美丽而璀璨的绿光曾经无数次从他的父亲的手里绽放，父亲会用灯戒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把他和母亲高高举起，然后他们可以一起飞行。

当然，当然，灯戒不再发光，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伊拉从一开始就没有绿灯戒指需要的那种意志力。父亲对此表达过了遗憾，但是最后他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伊拉总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力量，而且就算不当超级英雄，伊拉也是全世界最棒的人，伊拉可以像是妈妈一样当一个设计师，设计能够让人居住得又安全又舒服的房屋，或者伊拉可以去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是灯戒不发光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没有资格的人，倒不如说灯戒至少保护他直到他逃离了废墟，至少他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已经是意外的惊喜……这是惊喜吗？伊拉不知道，他握紧了手指，他觉得很冷，于是他蜷缩了起来。

接着医生走了进来，他又检查了一下伊拉的身体状况，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超人宣判。

“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医生看了伊拉一眼，发现伊拉依旧只是在盯着U盘之后继续说，“他在无光的地下废墟至少生活了三个月，缺少食物和水，也缺乏运动……他的身体因此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严重损伤，至少普通的现代医学恐怕帮不上他什么……最重要的是心理问题，他……只是个孩子。”

超人叹息着，人间之神的脸上带着深切的悲悯：“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在医生离开病房十几分钟之后，超人才终于走到了伊拉的身边，他将手覆盖在伊拉的肩上，在伊拉抬头看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温和的表情：“孩子，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是的，超人先生，”伊拉轻声说，“请？”

“现在你在瞭望塔，你很安全，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超人坐在病床的一角，床垫微微沉下去。伊拉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些事有些滑稽，超人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呢？难道超人会觉得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死在大都会里了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对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超人松了口气，伊拉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一点，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到底，遭遇了不幸的他不该去责怪除了罪魁祸首之外的任何人，他的爸爸妈妈是这样告诉他的，即使是英雄也会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对于英雄，应当更多的感谢而不是苛责。

然后超人讲述了小丑的事情。

小丑在大都会安放了核弹，而核弹的开关被安放在了露易丝·莱恩，超人的女友的身体里，小丑引导着超人杀死了露易丝，大都会也因此发生了爆炸，蘑菇云升起，毁灭到来，一切终归于虚无。

伊拉怔怔地看着超人，超人的眼睛依旧是如同天空一般的蔚蓝，只是其中混杂着泪雨，伊拉其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做不出什么反应，他只是记得爸爸妈妈教育过他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于是他张开双臂，将超人的头抱在怀里，他轻轻抚摸着超人的头发，然后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超人。”

“对不起。”超人说。

“没关系的，”伊拉说，“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已经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了，有些事情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我没有怪你，你依旧是我的英雄。”

爸爸妈妈告诉过他，英雄不总是能拯救所有人的，在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的时候最痛苦的是英雄，既然这样，就去拥抱他们吧，至少这样可以让他们的感觉好一点，至少可以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守护并非白费力气……爸爸妈妈说了，所以伊拉会这么做。

他在一瞬间希望超人不要听出自己说的话有些缺乏感情，但那是因为他现在实在说不出什么激情洋溢的话语了。幸好超人并不在意，超人的肩膀颤抖起来，然后反手抱住了他。在伊拉的耳畔回荡着超人的恸哭，伊拉提醒自己，痛苦的感觉是不能衡量和比较的，他不该责怪任何人，他只是很累，在听到超人的哭声之后就更累了。

于是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窗外是黑色的天空。

漆黑而空旷的宇宙无论面对哪个种族，展现出的都是同样的面容，宇宙中没有空气，也就没有反射光线的介质，因此宇宙之中没有蓝天，只有黑夜。它孤寂、冷酷，却又在每个角落都蕴含和埋藏着巨大的危险。宇宙大爆炸时便回荡着的嘈杂和死寂在真空之中，总会令人错觉如今的宇宙是什么沉睡的生物，而人类，而瞭望塔在这个巨物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