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无奈叹道,“你少逗他些趣,他自然就改了。”
正在此时,石头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盘子地豆做的大饼,放在桌上,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招呼着几人来吃。
“仙长,魔长,妖长,吃饭了。”
方才那场大战,他因为昏过去而逃过一劫,醒来后看到又死伤不少剑弥军,心中悲痛难受,疾步向将军请罪,临阵不战,是为重罪。可将军却大度地宽恕了他,只令他往后要更加小心周到地服侍那帐中几位仙长。
他瞪着眼睛告诉将军,那些人不全是仙长,还有妖魔混在里头,目的不明。可将军却说,不管是妖还是魔,只要能救剑弥于水火,便是妖,也是妖仙,是魔,也是魔仙,均须以贵宾之礼相待,不准怠慢丝毫。
他听了,茅塞顿开,觉得将军说得对极了。于是,虽卸不下对妖魔的惧意,但还是按将军吩咐尽心尽力伺候几人。
人间客被他这自创的称呼逗笑了,“魔长?你在叫我吗?”
石头点头,他的笑意更大了,“从来只听过魔头,不曾听过魔长这种东西。真是有趣。”
他坐下来,看了眼石头端上来的东西,眉毛一撇,“这些东西,我们不吃,你自己吃了吧。”
石头忙摆手摇头,“将军说,你们是贵客,我怎么能吃给贵客准备的东西?”
人间客眨眨眼睛,“你忘了,我是魔。魔吃人,你上哪儿给我弄个人来吃吃,如何?”
石头眼泪都快给吓出来了,“吃人……”
见人间客又开始捉弄人,秦钦走过来,安抚道,“你别怕,他唬你的,他不是吃人的魔。”若是吃人,早该把玉芳他们都给吃下肚去了,何必自费工夫将他们扔进龙吟谷。
人间客横秦钦一眼,“钦钦,你不让我逗无忧,还不让我逗逗这块石头解解闷?”
天天待在这腥味熏天的军营中,头上都快闷得长草了。
“小石头,你们这营中,可有酒来?”一段时间没饮酒,心头想得慌,若是此时能来上一两杯,滋味还是何等美妙。
君无忧一听要酒,狐狸耳朵动了动,想起来自己上回计划酒后要做的事,被秦钦给搅乱,心恼不已,若是有酒……狐狸眼眯了眯,凑过去,和人间客一起满脸期待地看向石头。
石头被一妖一魔的灼热目光盯着,心不自觉抖了抖,脚不着痕迹地后挪两步,方艰难点头,“将军那里还剩一点点,不过不能喝,是用来清理伤口用的。”
闻言,人间客和君无忧同时失望地垂下了头。
秦钦笑看他俩一致的表情,转头又对石头道,“石头,我们修行之人修得辟谷之术,可不食不饮。这些饭菜,你拿去和其他战士分食了罢。”
石头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如果修仙者还跟他们一样会饿会渴,那跟凡人还有什么区别?也不多话,听从秦钦的吩咐端走了饭菜。
晚间,君无忧因为睡觉的问题向秦钦提出了异议。
“这贱人为何跟你我同睡?叫他赶紧滚。”
人间客眼中噙泪,“你昏迷这些时日我与钦钦、龙冥皆是同吃同睡同住。怎么你一醒来,就要撵我走?无忧,你好生无情。”
君无忧咬牙切齿,“贱人,你再敢在本君面前演戏,本君就把你那张脸撕碎了拿去喂狐族子孙。”
人间客骇得忙摇扇后退两步,闪着水光的委屈眼神看向秦钦,“钦钦,你看看无忧,还要这般威胁我。我拿他当作挚友对待,他却要撕了我的俊脸。钦钦,你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
秦钦眉心揉个不停,“人间,权且忍让他一次,到别处睡去吧。”
人间客两眼一眯,口不择言道,“好啊钦钦你,竟然公然偏私。好好好,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夫,算我看走了眼。”话罢,甩手就走。
秦钦眉头蹙了蹙,这人嘴里真是没个好话,什么叫他和君无忧一对奸夫淫夫。
撵走了人间客,还有一枚眼中钉。君无忧看向龙冥,狐狸眼中写满了“滚出去”三个大字。龙冥握了握拳,识趣地走到帐门外,做起了两位主人的守门龙。
帐中只余秦钦和君无忧两个人。帐内的气氛陡然因为几人的接连离去变得古怪。烛火暧昧的光影打在两人脸上,将二人脸色照得发红。
君无忧目光灼灼盯着秦钦,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里,有得逞,也有得意。
“躺下,睡吧。”
稀疏平常的四个字,却不知怎么,让秦钦感觉头皮发麻。君无忧那要烧起来的眼睛里,含着一种他似懂非懂的情意。他可以肯定,那绝非正常的朋友之情。
于是他只好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君无忧嘴角的弧度更弯了,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秦钦面前,用带着魅意的嗓音低低地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此刻,君无忧那绝色容颜离他不到一步之遥,说话间吐出的热息被风带到他脸间,漾起一层绵密的细痒。秦钦头皮越发麻了,隐隐觉得这情形貌似不太对,超出了他能接受的极限。
他微微别过脸,避开烫得快要将他燃起来的狐眼,垂眸,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你睡吧,我不困。”
君无忧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强行掰正秦钦的头,让他重新面对自己,“你觉得不自在?平日我们不都是这样相伴而眠的吗?”
秦钦顺着他的话回想一下,确实如此,也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他和君无忧就夜夜相伴而眠。不过……他顿了顿,那也是在君无忧化身狐形的时候。
他挥开君无忧捧住自己脸的双手,笑道,“那就委屈无忧你,恢复原形。”
君无忧挑眉笑,“从今往后,在你面前,本君将永远不再变回狐形。”
秦钦眼皮一跳,“为何?”
“有些事,还是人形做起来比较方便。”君无忧自顾走到床边,嫌弃地看了眼只由几张破木板搭就的床,随后用赦罪般的语气道,“罢了,今晚暂且放过你。这床,不睡也罢。”
语毕,化作一只赤狐,落到秦钦臂弯,扭了扭,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狐嘴打个哈欠,道,“本君乏了要睡了,你自便吧。”
秦钦看着怀中这只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狐狸,嘴角无奈地牵了牵。
方才还说不会在自己面前变回原形,眨眼间便将这话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自食其言的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