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阑珊。

秦钦倚窗而立，静默观赏窗外雨景。

细雨如丝如雾，将整座临安城变得朦胧缥缈。街道之上，行人撑伞而行，雨珠自伞沿滴落，坠在地上，带起一片水花。

君无忧坐在茶桌旁，半饮残茶，半为刚听来的消息啧啧不已。

今日午时，薛常山冒雨站在城墙之上，向全城百姓宣告：临安城城主二夫人杜月姬毒如蛇蝎，教唆城主残害妻儿，罪无可恕，赐白绫一条，自了其罪；临安城城主薛常山谋妻害子，薄情寡义，罪大恶极，按罪当斩。但念其为一城之主，曾为临安城百姓尽心尽力谋划福祉，功过相抵，留一性命。

然私心痛悔，寝夜难安，因自辞城主之位，往后余生，于城北六苦寺日夜诵经念佛，以求赎罪。

此告一出，全城哗然。

一时间，愤怒声唾弃声谩骂声淹没了城主府，甚至有人压不住心头的激愤往城主府里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你说，下一任城主会是谁？”

“无关你我。”

君无忧暼他一眼，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准备去魔族，兑现你的承诺，替本君取来圣水？”

秦钦偏头看他，“不是不去，时候未到。”

君无忧无话可说，魔族踪影难觅，也确实不能怪秦钦再三拖延。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自然是继续寻找神魂。

不过，望云霓已经许久不曾与他联系了。久到他恍惚以为自己当初飞升成仙不过是一场幻梦。他还身在凡尘，于漫漫修仙途中，苦修功德。

又或许，他已经和诸仙找到另外能阻止神主灭世的好方法，需不着他的助力了。

书柳过来向他们告别，“明仪传信说云檀幻境出现异动，师尊命我和众师弟速回宗门查探。秦公子，君公子，有缘再会。”

秦钦回首一笑，“再会。”

君无忧眉头一扬，扯着嘴角口是心非道，“再会。”最好是再也不会。

书柳等人走后，甘棠和甘瑶也过来道别，“我们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母亲心仪的东西。秦公子，君公子，有缘再见。”

秦钦笑道，“再见。”

君无忧喜上眉梢，笑得灿烂，“再见。”此生最好再也不要见。

见他如此高兴，甘瑶哼了一声，扭头便走。甘棠赶紧追了上去，“瑶瑶，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房内恢复了清静，君无忧无所事事，化成狐形跃进秦钦怀里睡起大觉。

秦钦便一个人继续思索，下一步他该到哪个地方修他的功德。

雨丝纷纷，雨声潇潇，将秦钦的思绪缓缓牵引至一千年以前。

流水小桥上，少女明媚的笑容如夏日骄阳，晃得他睁不开眼。心无节制地跳动，是无法抗拒的悸动，也是心甘情愿的沦陷。

“阿钦哥哥，你快过来！”

他快步过去，和少女并肩。

“你看，你看，水里面那是什么？”

他看过去，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阿钦哥哥，你看我好看么？”

“阿钦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跟阿娘提亲娶我？”

“阿钦哥哥，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秦钦猛地睁眼，窗外依旧细雨绵绵。他摇头，暗笑自己竟也有听雨听得睡着的时候。

回想起梦中的画面，脸上的笑不由淡了下去。愧疚如刀，寸寸割开他的血肉，连呼吸都泛着凄惶的疼。

沉默片刻，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他自言自语道，“就回去，看一眼罢。”

君无忧睡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路上。耳边风声呼呼，脚边浮云缭绕，秦钦踏空而行，速度极快，像是在心急赶路。

君无忧问，“这是到哪里去？”

“雪昭城。”

“雪昭城是什么地方？”

“我的故乡。”

君无忧来了兴致，“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