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是重渊国十分有名的花城,以盛产各类花卉闻名于世。城内花树种类繁多自不必说,各式各样的花艺也在临安人对花的喜爱与研究中硕果颇丰。
花茶,花饼,花衣,花簪……一切用花能制成的东西,都被刻上了花的印迹。临安城对花的痴迷程度,夸张到连空气中也时时飘满了韵味不一的花香。
一进临安,君无忧就控制不住打起了连环喷嚏。狐狸嗅觉敏感,过于浓郁的花香刺激着他的感官,叫他难受不已。
“阿嚏——”
“阿~阿嚏——”
一阵一阵刺鼻的味道,简直熏得他快晕过去了。
凌云宗弟子笑嘻嘻地看他,像看一个新奇的物种。
君无忧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刚想用危险警告的眼神回视过去,一个响亮的喷嚏猝不及防不受控制地从鼻间奔了出去。
“阿——嚏——”
路人纷纷侧目,放声大笑。
秦钦只得施咒封闭了他的嗅觉,霎时耳根清净,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书柳在前方引路,跟着小师弟的引路蝶走了不久,便在临安城僻处一棵木香花树下看见踮脚向这边翘望的小师弟。
“大师兄,这里!”小师弟奋力挥舞手臂。
书柳迎上去,关切道,“明仪,情况如何了?”
公明仪抿抿唇,神色严肃道,“很严峻啊大师兄。越来越多的人遇害了。只可惜我修为不够,根本救不了人。”眉眼间染上失落与自责,周身的气压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是凌云宗内资历最浅修为最低的一名弟子,本来是没资格同书柳他们一起下山历练的,但因为他平时乖巧听话,讨人喜欢,稍微撒了下娇,师父师兄们受不住,也就点头答应了。
一开始他也和师兄们同行,后来因为老是拖大家后腿,就被留在宗门秘境之一的云檀幻境中修习,约定好等师兄们历练完毕,再汇合至一处一起回凌云宗。
但幻境中实在太过无趣,他擅自跑了出来,机缘巧合下,竟来到了临安城。
初来时,一切安好。不久后,命案频发。他暗中调查,很快便得出一个基本确定的结论:桩桩离奇命案,非人所为。至于究竟是妖是魔,他尚未判定出来。知道自己能力修为皆是不足,于是直接传呼大师兄,请众师兄相助。
“明仪,把你查到的所有信息,一并告知我们。”
木香花落,遍地残花,花香悠悠,闻之沁脾。
公明仪一听说临安城城中心出现命案,便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跟着人流挤到现场,查看起情况。
凤凰花漫天飘扬,红色花雨点点坠落,不偏不倚,落在死者身上。一朵,两朵……朵朵泣血,几乎流满死者全身,将人染成一具血尸。
公明仪仗着体形瘦弱,挤到前排,一看,顿时吓得缩起了脖子。
死者是一名三十岁上下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围观群众基本都认得她,是南街街尾裁缝店老板的续弦。
衙差检查了半天,发现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受外力打击的痕迹,并且神态安详,好像是疲乏过度而不小心睡着了一样。
旁边,死者的丈夫裁缝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洛娘啊,你怎么就这么离我而去啊。我离了你,可怎么活啊……”
裁缝身边还跪着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哭得同样凄惨。
“娘……阿娘……”
“大人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的洛娘,温柔善良,却无端横死在此。大人啊,你一定要替我抓到那该死的凶手啊……”
衙差不耐烦道,“起开点儿,再让我看看。”
摸了摸死者紧致的肌肤,又盯着死者那诱人的樱唇咽了咽口水,随后才将目光移到死者的其他部位,看了半天,仍旧看不出什么名堂。衙差咂咂嘴,心中奇啊怪啊呼了百十来遍。
不过,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不是他杀,那就是自杀。
衙差挥手驱赶围观众人,“自杀死了,有什么好看,去去去去去。散开散开……”
群众目瞪口呆,“大人,她身上全是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他杀啊。
“哪里有血,别瞎说,花汁淌出来了染的。”衙差拾起一朵死者身上的凤凰花,轻轻一捻,红色汁液渗出,黏黏糊糊的,放在鼻尖一闻,一股铁锈味儿直冲大脑,他赶紧扔了花,心里直呼晦气。
裁缝不敢相信衙差对待人命竟然能如此草率,抖着唇道,“大人……”
话没说完,衙差拔刀威吓,“大什么人,说自杀便是自杀,难不成是你杀?”
裁缝嗫喏不敢语。
“抬回去,赶紧埋了。”
处理完这桩案件,他还要和兄弟们一起去花楼喝酒,哪有那闲工夫听裁缝瞎哭乱叫。
等衙差收队离去,人群散去,公明仪才忍住恐惧蹲下身,一寸一寸查看起来。
确实如衙差所说,死者身上没有他杀的迹象,但也绝不可能是自杀。
据裁缝所言,今日是儿子生辰,为了让他能留下一段难忘的生日回忆,洛娘特地起了个大早,上北街置办为儿子贺生所需的物品。哪知过了晌午,都不见人回来,跟儿子一起出门找了半天,才在一株凤凰树下找到倒在地上的妻子。
公明仪想到一种可能,手中幻化出一个定妖罗盘,悬于死者上方。片刻过后,罗盘亮起一道红光,他随之一振,不过一瞬间,罗盘又迅速沉寂,光芒不再。
他挠了挠头。
不是妖。
这头裁缝店后事还没办完,城西又出了一档子命案。
在西街酒楼做长工的葛大根,午休时间离奇死在自己歇息的房间。
公明仪赶去查看的时候,酒楼老板已经命人用一卷草席裹了葛大根扔回了家去。
葛大根家是临安城少见的贫户,茅草搭建的屋子跟其他人家精建的木质小院格格不入,家里没有女主人,只有一个十三四岁年纪大小的女儿,叫葛和花。
和花五岁丧母,从小跟葛大根相依为命。葛大根相貌是十里八街少见的丑陋,但和花的母亲却十分漂亮,和花也随母亲长,出落得跟朵花儿似的。
公明仪看到和花,心想,倒跟她名字相称。
即使一身布衣麻衫也掩盖不住那动人的娇丽。
公明仪问,“和花姑娘,能让我再看一眼令尊遗容吗?”
和花点点头,将他引进葛大根的房间。
房间里和葛大根长相一样潦草,到处都是蚜虫啃咬过的痕迹,根本找不到一件完好无缺的东西。
葛大根就那么直挺挺杵在地上,身上的草席掩盖了大半个身躯,只露出一张凹凸不平的脸。
公明仪掀开草席,几朵凤凰花花叶迫不及待从草席间扑了出来,在空中飘飞摇摆,很快,又重新落回葛大根身上。
葛大根身体已经僵硬,他摸索了半天,发现葛大根的死法和洛娘的很是相似。
公明仪道,“令尊可曾与人结仇?”
和花摇摇头。
葛大根是大家公认的憨包老实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人还是蛮和善的,从来不跟人发生矛盾,就是有人故意嘴上欺负他两句,他也就是笑呵呵的走开,从来不还嘴。
“那最近,令尊可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