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开阔,月光就只能照在前后门,里面还是漆黑一片,谢至言讨厌黑暗,不过他没选择动用包袱里的火折子,选择摸黑前行。
窗棂透过月光,能照亮的地方也是一足之地。
谢至言站在门口还能感到里面小动静,踏进门里面声音顿时全无,走进四分之一的位置,他耳力通达,能辨别东面靠墙小角落有声响,他默不作声趁着黑坐在离声音不远处坐着。
看着门口一行人也跟着进来,手上没有火折子,相互靠得很近,有些手脚不听使唤的,走路还会碰撞,一丁儿点动静都让众人吓一跳。
谢至言看得好笑。
苏朝咽咽口水,叫魂似的轻声喊:“阿言~”
谢至言整理碎发,默不作声,对于好友的试探,他眼神幽幽望着这些人,心想就这些胆子,也敢扬言来抓鬼,替天行道。
齐峪扇子遮住嘴,无语地说:“能不能闭嘴,我听着都觉得瘆人,冤魂鬼叫似的,你这样肯定会打草惊蛇,我真的服气。”
谢至言听得发笑,为了不暴露,他胸腔振动,竭力遏制笑声,舔舔嘴唇,双眼笑盈盈,漾起一池秋水。
“靠,啊!!”
赵玄小声走动,脚踩到什么了,硬邦邦的,他平日练体格,负重,御马样样拿手,一脚擦上去,力劲很大,脚下的东西就发出很大惊呼声。
把还在旁边蹲着的谢至言下了一跳。
“谁?“有人道。
“装神弄鬼,给老子过来。”赵玄黑暗中怒斥,手大力往脚下一捞,就抓住一人。
“你给我放开。”被抓住的人不断挣扎,手用力直接劈向赵玄脖颈,赵玄快速躲开,大力将人甩出去,他大喊:“是有人在搞猫腻。”
“啪——”
谢至言打开火折子,率真堂瞬间亮堂起来。
“有没有很惊喜耶。”谢至言悄无声息靠近黑团,不用猜都知道是率真堂的弟子在搞事。
他“啪”的一声,点亮火折子,脸对准率真堂众人,面具下薄唇微勾,恶趣味出声。
“啊!!!!”
“鬼啊。”
率真堂一行人乱作一团。
谢至言懒散站起身,将缩在角落的江舟一脚踹到地上。
*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这么晚,为何不去寝歇,在这里装神弄鬼。”
率真堂被月光照亮,谢至言站在假山上,看着下面二十几名低着头的少年,无形给了压力。
江舟一听跟大牢审犯人似地语气,他满腔愤怒,靴子狠狠蹬地,怒目圆睁道:“我还要问你们,我们好端端在演戏折子,你们这些人堂而皇之闯入,还倒打一耙说我们装神弄鬼,呵,到底是谁更委屈!”
“戏折子?!”
外面围着的一群人发出惊呼,任谁也想不到,是一场乌龙。
谢至言起了兴致道:“具体说说看。”
江舟泄气道:“就是演戏折子,《将军战沙场》这戏折子听过不,我们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探寻这些有趣的话本子,大晚上你以为我们瞎闹呢!”
苏朝反驳:“这不就是瞎闹吗!”
率真堂有名弟子不服气道:“你个不懂内里的,这话折子可是很难寻的,我们日日夜夜探索这些稀有民间诡事,可算解乏,这国子监跟个囚笼似的,天天念经,要不是我阿父押我进来,我才不来呢。”
谢至言看到下面年龄尚小的人,愤愤不平说道,脸部涨红,很是赞同他口中说的国子监无聊。
谢至言听得有趣,道:“继续。”
许是人群中有人开了头,率真堂接着有人说:“就是,你们见过天祁的天池吗,见过江南彩莲吗,游玩过蜀地吗,见过飞驰而下山瀑吗!这世上这么多奇妙圣地,我却被阿父押在这里,只能靠话本子解闷,我心中不平呢!”
苏朝点点头,有感道:“确实,我也是被阿父授意来此地。”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感同身受,只有广业堂的弟子呆呆望着众人,求学路坎坷,一路心酸只有自己知,他们听着也是五味杂陈,虽读书甚广,但少年口中的山川异景他们也未曾亲身降临过,也是从书册上浅浅描述才知。
那少年一连串问句,把赵玄几人问得尴尬挠头,这些他们甚少去,书册上记载的地方,没曾想真有奇景,不由勾起他们心中渴望。
谢至言听着这些,心中也升起一抹怀念,上山下池,他从小到大生活之地就只有两处,一处桃苑镇梨形村,一处京城,来京城后基本也是在京城四周游玩。
听这些率真堂弟子的语气,他明显感觉到与京城本地人不同的口音,刚才那个反问的少年,开口就有股哝哝柔情江南口音,他曾在京城酒楼听过来自江南地带商贩叫卖。
谢至言跳下假山,把率真堂弟子吓得齐齐后退一步,他上前问道:“那你们都来自什么地方,一一说来。”
江舟道:“通州江氏,祖上擅经营白瓷。”
年龄最小弟子道:“苏州王氏,父辈通商来往押运货物。”
谢至言顿时明白这率真堂一行人都来自不同地带,祖上富庶,皆是各地豪士孙辈。
身份明了,他只剩一事未明了,问道:“那国子监所传鬼怪之事,是你们所为。”
江舟听后,一副“你有所不知”的眼神,得意洋洋道:“率真堂只招收富庶子弟,带金银入读,花银子买修学机会,上届率真堂有一弟子性格孤僻,又是与国子监所有弟子来往不通,喜哭泣,还止不住,在国子监落下怪癖的名声,想不开,深夜蹲在树林哭泣,被经过其它弟子听到,渐渐传出率真堂有邪祟的传闻。”
谢至言听到,不用他说完后面的,直接顺着逻辑推理道:“所以,你们借着这些传闻,顺势制造怪事,吓退众人,使国子监封了通廊,为的是不被人欺负。”
有弟子摇摇头道:“不完全正确,我们不怕被欺负,而且制造怪事,率真堂代代弟子皆如此,又不是我们这一届这样干,远地方来的,世辈通商,富而不贵,我们嫌麻烦,还不如这样寻个安生地。,省去来往人情的功夫。”
广业堂的弟子听了这么多,眼神更是直愣愣看着众人,对于率真堂弟子的话,他们纷纷道:“不与人来往,省时省力,还能减少麻烦。”
谢至言道:“话是这样说,特意避开这些不符合常理,这些早晚会露馅,你以为绳愆厅的人吃素的,迟早会查到,没觉得夜巡加严了吗!”
他上次来国子监,夜巡时长都是一柱香,现在他晚上晃悠时辰都是半夜,结果还能碰到绳愆厅的人,此时倒也解释的通了。
苏朝和齐峪看了眼这些人,上前给众人拍拍肩,用他们一惯的哄人法子,撞撞人的肩,好哥俩似的宽慰道:“不打不相识,今日之过相互抵消,未来共处一堂,相互照应,放心,没人干欺负道率真堂头上来,大不了就是干它一场大的架罢了。”
谢至言叹口气,语气带着闯劲,道:“这通廊必须打开,热热闹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