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寻到一处动静,更加头痛,眉皱成三川状,想眼不见为净,可又觉得忍无可忍,这般臭小子,跟那群老家伙一个德行,每日三省吾身,看来还是自己太纵容他们了。
他厉声劝教:“慕家姑娘,作为学生,头上就该有把尺,横规矩,束端行。”
众人寻着太傅的目光方向望去,只见宋鹤安嘶哑咧嘴,面上痛苦焦急,左手食指一直不停戳着身下的头,右手不停的甩,语气相当暴躁:“你快放开我的手,再这样,本世子可生气了。”
慕影圆圆杏眼睁大,含着泪光,眼里满是愤怒,眼眶周边通红,嘴里狠狠咬着宋鹤安的左手,手大力揪着这人的衣袖,即使宋鹤安拼命戳她头,她也毫不松嘴。
苏朝听着太傅告诫声,观察其脸色,见势不对,向太傅行了礼,快速冲向慕影身边,小声劝道:“呆子,快放嘴,小心被罚。”
见人还是一动不动咬着人,苏朝双手叉腰拍了拍脑袋,头疼得紧,这笨丫头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也看不清形势,现在是报仇的时候吗?
上次宋鹤安这小子在春猎时,一不小心把这笨丫头偷偷带进皇家猎场的兔子给杀了,这兔子小丫头养了很久了,也就因为杀了这只兔子才能让宋鹤安险胜大皇子谢锦,在猎场上拔得头筹。
但这宋鹤安在圣上面前邀到功也就罢了,还半个月不见人影,苏朝几人找不到他算账,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曾想这丫头记到现在。
深深呼一口气,只能抬手抓住宋鹤安的右手臂,一手放肆掌住他的脸,好使劲拉扯,企图把手从那丫头嘴里拉出。
“靠,本世子的脸…你,你放肆。”
“你…你什么你,这时候还要说这些废话,手还想不想要了…”苏朝没好气地回,手上动作更起劲了。
赵玄几人也轮番上阵,左劝右哄,无奈还是没有说服,齐峪擦了擦眉眼,看着拿着戒尺要过来的太傅,连忙向谢至言求救:“阿言,你来劝劝,这榆木脑袋不开窍。”
谢至言抬腿就走上去,对着慕影固执的小脸,刚到嘴边的狠话被他狠狠咽下,眼神柔和几分,淡淡道:“放开他,今晚就带上你。”
察觉到慕影这姑娘半信半疑的眼神,不耐烦补充道:“认真的,不骗你。”
说起来,慕影这姑娘还是他机缘巧合下救起的,大雪天却一个人躲在荒庙角落瑟瑟发抖,身边无一人,衣襟涔湿,脸色发青,神情涣散,双手更是冻疮溃烂,问她家住何方,她却一言不发。
后来送人回京城,才知她未足月出生,比学堂众人小了几岁,目前还未及笄,充其量还是个丫头。
她天生智识残缺,回神愚钝,勉强能通人事,亲母自幼就病亡,府中还有一堆庶妹庶兄,更不言府中背地一堆勾心斗角,他看不惯,暗中整治,才使那些人不那么猖獗。
把人送到宫中学堂也是觉得这姑娘命不该亡。
庭院中。
午阳炙热,莺啼娇俏,院内春景宜人,花簇开得旺盛,四周有些寂静,树藤顺绕白墙爬上红砖瓦砾,绿曼青芜,走廊外身影斜倒映在地上青砖上。
十二位少年外加一姑娘,被太傅罚站在学堂窗外走廊,几人站立的身姿各有千秋。
谢至言懒洋洋地倚靠红色石柱,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兔尾草,双眼闭着,对着对面正经罚站的沈云让,嗤之以鼻。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装。
“你不觉得你的视线太过放纵了吗?准确来说,是你眼神伤害到本太子了,给我转过身去。”
谢至言被眼前似有若无的视线,弄得火大,他按耐不住找茬,嘴似涂了毒,字字皆是嫌弃。
“哦。”沈云让云淡风轻,他笑了笑,表示不甚在意。
“再看,挖掉你双眼喂狗!”
沈云让煞有介事点头道:“有点歹毒。”
“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这臭嘴缝上。”谢至言没好气继续威胁,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别再纠缠。
沈云让点评更起劲:“这很歹毒。”
“来劲了是吧,行,今夜本太子就暗中给你杯中下毒,送你上路。”
“这真歹毒,不过喜不胜收。”沈云让笑得开怀,似乎觉得有些过了,转而俊眉一皱,收敛住笑意,语气有些可怜,继而表诚心道:“太子不看我,怎知我在看太子,我日日心系太子,食难下咽,寝眠不安,太子倒还怪罪于我,是我逾矩了,让太子与我生分太多,连一眼,也不愿施舍。”
“不知好歹。”宋鹤安捂着疼痛的嘴,看不惯谢至言这废物太子嚣张的模样,替自家表兄摆不平,恨恨出声。
旁边沉默不语的慕影听到这句话,转过身对着宋鹤安笑了笑,继而面无表情,她嘴角露出八颗白齿,把宋鹤安吓得跳起来,快速躲得远远的。
“你巧舌如簧,本太子也就不跟你弯弯绕绕,今日事一过,你我二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以书案我划线为界,你管你的天地,我占我领地。”谢至言试图心平气和跟对面人商讨,收住脾气,面无表情开口。
“太子要始乱终弃?”沈云让不解。
谢至言跳脚,脸上因为怒气红润许多,他就知道从沈云让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语气嘲讽:“你这作为太子伴读,用词造句都有误人的本事,让我觉得召你进宫的人应当自戳双目,睁眼都看不清用得什么人,那还是闭眼为好。”
谢至言站得有些乏了,跟沈云让口舌之争让他觉得有气无处发泄,直接在走廊行倚上躺下,长腿舒展,悠悠地搭在栏沿上,双手垂放脑后,闭眼凝神
这一会的功夫,他需要歇息修复一下心情,毕竟吵架如果没有让对方不痛快,这将毫无意义。
他谢至言生平就不做没意义的事,不搭理沈云让这厮,让这犬孙自己唱独角戏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说了,剩下的交给报应。”谢至言懒洋洋回答,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样子,成功把沈云让噎住了。
殿下这副无情无义的姿态,跟那话本里的渣夫有什么区别?
之后,沈云让变换无数方位,在这无情无义躺着的人面前寻存在感,一会太阳大了,他替这人遮阳,一会不通风了,他主动移位置,让其身心苏爽。
他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主,从谢至言身上寻到的兴致,能让他乐一年。
私下暗流无声涌动,两个人也是无声较着劲。
这样状况持续到太傅走出学堂为止。
“放堂时辰到了,你们这一群人成天不知世事,罚站的站姿也是千奇百态,且背立不直,骨头涣散,究其缘由还是性情不沉稳,那就手抄卷册三千字,锤炼耐性,限时三日,不可敷衍行事。”太傅意味深长看了苏朝等人一眼。
轮到宋鹤安不乐意,行礼敷衍了事,伸长脖子想反驳太傅,就被谢至言踹了一脚,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宋鹤安立马感受到警告,闭嘴不语,待太傅离去,才哼哼表达不满。
这太傅动不动就罚人抄写,他是和尚转世吗?我就不写,还能拿我怎么样。
齐峪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谢至言,才对着宋鹤安温和笑了笑,解释道:“太傅年事已高,又患有心疾,不可多加刺激,还是顺其心意为好,三千字可以寻法子解决,可不写就是态度不端,我们行事至少要过明理这关。”
谢至言懒得应付好友话里话外的调侃,率先离开,经过沈云让时,眼神冷冷一瞥对方,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