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过外界对这位龙族少君的描述。
他由龙祖亲自带大,悟性极高,旁人要学三年的法术,他几个月便能学会,旁人要耗费半身精血才能窥探到的天机,他也只需亏损一阵便能休养回来。
如此高超的天赋,并非全然没有代价,他的身子骨时不时就会变得虚弱,连龙族最年长的祭司都无法说出其中缘由。
云殊静静望着他,心脏变得十分奇怪,扑通扑通像要跳出胸腔一般,不自觉地喊出了少年的名讳。
“玄尧仙君。”
面前之人是仙界仙龄最小的仙君,是万众瞩目的旷世奇才,更是她有生以来情窦初开的对象。
双眸开合之间,她恍然明白过来。
自己如今这种奇怪的情绪,应该称之为爱慕。
若非如此——
她怎会觉得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晚风格外和畅,就连空气中弥漫的花香都尤为醉人。
司命星君的话本子里说,这就叫做爱屋及乌。
云殊张了张嘴,平时的伶牙俐齿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衫。
玄尧看出了她的拘谨,神色温和道:“帝姬不必如此见外。”
本是句客套话,云殊却总想说些什么才好,思及龙族与天界的关系,她凑上前一步,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可以私底下唤你一声……阿尧哥哥吗?”
她话一出口也觉得极为不妥,可惜已经收不回来了,窘迫地像是要把头低到土里去。
他会不会觉得仙界帝姬举止轻浮?
或者觉得她有意攀附关系,恬不知耻?
云殊觉得她没法呆在此处了,转身就想跑。
离开前她听到身后之人轻轻的笑声,他的话语如同绵绵细雨般融入她的耳,她的心。
他说:“云殊妹妹,生辰喜乐,岁岁安澜。”
*
云殊过了成千上百次的生辰,收到过无数或名贵或草率的礼物,唯独这句简简单单的贺词令她心驰神往。
她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个千岁生辰,她没有父母记挂,不得兄长陪伴,却在清澈见底的天池瀑布边,在纯白无瑕的月光下,得到了一条龙的祝福。
为此她甚至一整夜没有合眼,就怕一觉醒来发现仅仅是黄粱一梦,没有什么月光下的少年,也没有他说过的那些话。
月落西山,朝阳升起。
昆仑宫的仙娥渐渐发现,平常不爱出门的帝姬像换了个人似的,往天池崖跑得特别勤快。
天后不允许她去打扰贵客,她就变着法子去,今日传父帝旨意,明日领仙侍换班,一进去就是七八个时辰。
玄尧独居天池崖,名义上是修心养性,实际上早已将那些仙界的礼数背得滚瓜烂熟,白日里在天池潭底修习功法,过了黄昏便带年幼的云殊玩耍。
是他教会云殊读书题字,临摹作画,又告诉她如何施展小法术困住天池里的鱼,如何让崖壁上的花朵一夜间开放。
很长一段时间,玄尧对于云殊来说,亦父亦兄。
云殊受命前往长生墟学艺前,到玄尧跟前大哭过一场,迷迷糊糊地说长生墟里多是妖族灵族的太子皇子,帝后没准是想用她来联姻。
龙族一向倨傲,自是看不上寻常妖族,于是宽慰云殊道:“阿殊往后嫁的,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如若不然,本君定第一个把阿殊抢回来。”
云殊抹掉眼泪,吱吱呜呜:“阿尧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阿殊嫁给你好不好?”
少年当时愣住了,他过往六千年的岁月里从来只有责任和使命,那些东西太过沉重以至于他从未被人明目张胆地爱过。
此间时光对他而言已是恩赐,他本不该再有奢求。
可面对少女憧憬的目光,他头一次产生了将她占为己有的冲动。
那一刻他眼里翻涌着隐忍的偏执与疯狂,在梧桐树下小心翼翼地捂住少女的双眼:“若是阿殊愿意嫁我,我必千里红妆,万里仪仗,风风光光地来娶你。”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