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口子每次来不是给我拿这就是拿那的,我一个寡老头,哪里用得完。”
“晚辈的心意,您收着就行。您这还有客人,我们就先进去了啊。”
“去吧去吧,心意我收下啦!”邱老头摆手,转过身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两口子都是好心人呐,这么多,我哪里吃得完。”
“小伙子你还没给我说你姑奶奶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
一家三口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仿佛是个小插曲。刚才被打断的任荇回过神,抱起摊前的花,“不用麻烦您了,我知道在哪。爷爷,我买的是这束是吧,我就直接拿走了,辛苦您补货。”
“我给你换束新鲜点的,这个在外面摆太久了。”
“不用不用,谢谢爷爷啦!”
任荇抱起花小跑上山,活像是怕老人家劳累。他嗅着味道一路往上,一直走到尽头,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一边哭一边和墓碑说话的贾善美。
他走进了离贾善美有三排墓碑的小道,一路看过去,寻摸着找个人类年纪差不多的碑主把花放在那,然后听听贾善美说了什么。
那一排没有,他又往下找了两排排,终于在倒数第三个找到了合适的墓碑。但是离贾善美有点远,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他很难听清楚她的声音。
“任荇,你那边怎么样?贾善美情况怎么样?”蓝牙耳机传出蒋津的呼喊,任荇刚凝神就散了个干净,“她来了墓地,看墓碑上的照片是她过世的丈夫。她一直在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先凝神听一听。”
“行,有情况随时联系。太阳马上落山了,坟地里的东西估计快醒了,你注意安全。”
关闭通讯,任荇看向西峰,太阳落了一半,他所在的位置再往下几排已经没了阳光,有的墓里已经爬出来鬼魂,只不过阳气未完全散去,它们都很虚弱。
粗略看了一下,应该都是普通鬼魂。
他转身看向墓碑的照片,鞠躬向老人家表达了他的歉意,随后凝神聚意靠近贾善美。
贾善美坐在墓前哭得很伤心,那个初见看着还未胖的老太太仿佛在一下午就瘦了下去。
她拿着手绢擦亡夫墓碑前的大理石台,可她的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落,刚擦过的地方立刻滴了水,她又重新擦。
“老张,我对不起你,你那么喜欢乐乐,我竟然把他弄丢了。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说话,我为什么让乐乐一个人去玩,我应该看着他的啊。”
“早上出门他还和我说,晚上带我去吃冰淇淋。可是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老张,你给我托个梦好不好,你给我说咱们乐乐在哪?好不好?”
任荇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可怜的老太太,人大抵是走投无路,才会寄希望于鬼神。有了精神寄托,吊着那口精气神,就算是要垮了,那个念头也能支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苟延残喘。
“这个老婆子怎么又来了!”
“造孽啊!”
耳边冒出了许多声音,任荇知道坟地里的原住民们陆陆续续地醒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掺杂在贾善美的哭声里,令他的精神分散,眼前一会出现他真实面对的墓碑,一会又出现贾善美亡夫的墓碑。
真真假假,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啊!”
痛苦地低吟,任荇不得不回到自己的身体,手掌拍了拍太阳穴,想要把那些杂音丢出脑海。
他修为太浅,很容易被旁物打扰。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没有让狐狸耳朵露出来。
恍惚的视线逐渐凝实,入目的是他摆放鲜花的大理石石台,这是一整块完整的大理石石板,而贾善美亡夫的大理石台面好像是几块拼在一起的。
任荇想起以前去过的公共墓地,除了碑文和照片,几乎每块碑及其周围都是一样的,为了减少顾客纠纷,而且刚才他走过的墓碑石台也都是完整的。
以防记忆偏差,他往前走一个墓碑,蹲下仔细看石台,不管肉眼还是手感,都是一块完整的石板。
只听“邦”的一声,像是一记重棍狠狠地砸在头顶,砸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任荇突然懵了,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看看是谁在偷袭,又是重重一击砸在脑袋上,他甚至听到了头骨裂开。
“邦!”
头好像有千斤重,他的身体根本撑不起来,只能倒下。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侵占他的视线,最后的光影里,一只鞋子踩碎了他的蓝牙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