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急转直下。
迟郁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上一秒还沉浸在暧昧的气氛里,下一秒便降至冰点。
云眠看着他,没有再开口。
云眠在等他的回答。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眠的手仍旧张开,仍旧被空气无声地托举在半空,仍旧漂亮又干净,仍旧像第一次见面时,她双手搭在钢琴键上,一行行脆弱的音符跃然而起。
风的流动变得迟缓。迟郁沉默地盯着,双手靠在后背轻轻颤抖,他想牵上去,却不敢。
正待云眠有些等不及,准备再次开口时,身后倏然响起汽车喇叭声,随之而来的是爆发着白光的闪光灯。
迟郁抬手揽住她后腰,想将云眠抱住。
但云眠却先他一步,离开了汽车的行驶区域,她站定,歪了歪头,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迟郁,疑惑道:“过来啊。”
迟郁后知后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汽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处静谧。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吗?”云眠问。
迟郁愣了下,声音有些迟疑:“……我瞒着你的,都是家里的事,小事。”
“那天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说这话时,云眠又想起那个早晨。
小雨绵绵,宁静又空旷的长廊下。
她提出分手,迟郁不肯,扯住她衣角。
云眠毫不迟疑地甩开。
意料中迟郁会再次拉住她,但迟郁没有,反而是站在原地轻捂住胳膊,脸上是一闪而过的痛苦。
云眠捕捉到了这抹痛苦。
“你怎么了?”犹豫再三,她说出口。
“……没什么。”迟郁道。
云眠不信,伸手抓起他衣袖,掀开。
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血痕。
她愣了一下,声音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这是怎么弄的?”
半晌,她也放下了手,任由迟郁的胳膊耷拉下去。
“……你家里人打的,对吗?”
那时听到这句话的迟郁,毅然决然地摇头。
而此时听到这句话的迟郁,默了一秒钟,点了点头。
云眠笑了一下,语气很轻:“迟郁,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对你家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迟郁睫毛轻颤。
“但你对我很了解,不是吗?从高中起就是这样,总有人跑去告诉你,我悲惨的过往,用一些或真或假的话来编排我,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这些话最终都传到了我耳朵里。”
云眠的表情很难看,一双眼睛里盈着泪,嘴角却在笑。
迟郁却只觉得心疼。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迟郁刚要开口。
云眠终于说出了那句深藏在心底的话:“因为你可怜我吗?”
冷风乍起,瞬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顿时下起小雨。
迟郁抬手想要为她遮住雨点,云眠却再次闪开,声音很坚定:“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里一样,我是灰姑娘而你是捡到水晶鞋王子,我是睡美人而你是路过亲我一口的王子,我是莴苣姑娘,我是驴皮公主?”
“你喜欢我,是因为你想要拯救我吗?”
她抬头,任由漫天雨水倾盆而下,浑身湿透。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风很冷。云眠打了个寒颤,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迟郁突然脱下的外套裹住了身躯。
她顿了一下,抬手扯下衣服露出了脑袋。
却被迟郁突然抱住,裹得更紧。
“不是的。”
迟郁的声音很抖。
“我喜欢你,是你拯救了我。”
-
“老板,一份章鱼小丸子,一瓶草莓牛奶。”付语容拉高了衣领,心想她真是疯了,冒着雨跑来校外买章鱼小丸子。
她就这么馋吗?不对,凭什么校内的便利店今天不营业啊!
拎起袋子,雨下得更大了,地上积了不少水。现在出去,怕是要把伞刮坏。
付语容干脆留在店里,随便找了个桌子吃起了夜宵。
她今天心情实在是不好,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只得出门闲逛,结果逛到一半被章鱼小丸子馋得够呛。
于是结果就是,又冷又下雨又刮风的晚上,她独自一人坐在便利店里吃着东西。
用签子一下下扎着遗落的海苔,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舍友的话语。
迟郁是不是对云眠有意思?
废话,当然有。
那天将云眠一把推开后,她呆滞一样,没什么反应,甚至没什么情绪波动。
付语容更来气了。
她知道云眠。从不知道哪里的乡下转学来的,因为成绩好免了学费,似乎还有点儿舞蹈特长,但没多久就成了普通的文化考生。平时在班里沉默寡言,堪称小透明,朋友也不多,长得漂亮但天天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竟然还敢跟她这样说话!?
付语容一气之下抬起了巴掌,打算复刻自己对其他人的处理方法。
但她的巴掌在半空中便被云眠拦下。
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付语容用尽全力也不能抽回手,只得被她死死地抓着。
云眠面色如常地放开她,似乎是有些不解,也似乎是随口说道:“你力气好小。”
她像在简单地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伸了个懒腰:“力气这么小,竟然还打人。”
付语容一愣:“你在说什么胡话?”
“……欸,你昨天不是打我同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