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云眠学姐”叫得她头皮麻了一瞬。
迟郁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喊起名字来磁性又清冷,尾音上扬,透着一股慵懒又漫不经心的劲儿,撩人至极。
更何况。
从前两人接吻时,迟郁最喜欢这么喊她。
迟郁喜欢靠近她,直至两人的距离仅能透过细腻的空气。他一声声叫着“云眠学姐”,而对面的云眠艰难地呼吸,抬起头便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灼热的满含爱意的视线。
他一字一顿地、缓慢地摩擦着她耳垂,含着笑意,恶趣味地问道:“云眠学姐,你在抖什么?”
云眠心下倏然一紧。一种酸涩又拧巴的感觉翻涌上来,像一根针穿透穿透她的心脏,反复凌迟。
所有人都认为,是迟郁甩的云眠。
毕竟迟郁是众所周知毋庸置疑的主导者与上位者。
也对,没有人不知道迟郁是迟家的少爷,有钱又有势。而迟郁从小便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虽然性格散漫,随心所欲,甚至有点喜怒无常,但举手投足间总透露出生人勿进的高傲与矜贵。
他在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与核心,但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感。人人都道,迟郁高高在上,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云眠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甚至连大学的生活费都需要她在网上兼职烫花来赚。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校医室空无一人,半开着的门窗灌入热气。云眠坐在靠内的单人床上,眼前倏地闪现出刚才的场景。
“迟郁,你说什么呢,你不认识我?”付语容似乎因为迟郁的话有些不堪,但仍保持着笑容,抬着脸解释道,“我们一个高中啊,当时不怎么化妆,你认不出我啦?”
云眠抽不回胳膊,只能装作毫无反应,暗自期待着迟郁的回答。
他会怎么说呢?不认识,还是没认出?
但迟郁什么也没说。
他沉默,时间久到云眠都有些困惑,抬起了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而旁边的付语容仍在滔滔不绝,将她的朋友也牵扯进了单方面的聊天。
交谈声逐渐成为背景音,迟郁看了她半晌,皱了皱眉:“疼吗?”
云眠反应过来,他在问她的腿,于是摇了摇头。
迟郁没理会她的拒绝,另一只手半揽住她的肩膀,半虚半实地接触着:“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云眠挣脱。
“那我抱你去。”
云眠一顿,倏然挣脱了他的怀抱。
付语容停下了讲话,此刻有些难掩尴尬。云眠清晰地听见旁边的女生悄声询问:“语容,你不是说迟郁是你的朋友吗?怎么好像……”
“……”看了眼搭在云眠肩膀上的手,付语容露出了笑容,“云眠也是我的朋友啊,不小心摔到了,看来是该去处理一下,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迟郁突然停下了动作,仿佛刚注意到她一般,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
气氛不太对劲,付语容没敢和他对视,自顾自道:“对……我可以帮忙把云眠付去医务室啊,或者她的行李什么的。”
迟郁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自告奋勇。他胳膊还搭在云眠的肩膀上,声音也没了方才和云眠说话的柔和,冷冷道:“你最好是离她远点,别再耍你的小伎俩。”
“尤其是,不小心把人绊倒。”
他话里带着几分警告。
付语容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
开学第一天,工作空闲,又正值中午,校医查看过伤口后,简单开了点药,嘱咐了几句便离开去吃饭。
迟郁抢在她之前接过了酒精与纱布。
云眠伸手阻拦,手指不经意间触碰了一瞬,她很快地收回手,木讷道:“我自己来。”
迟郁没说话,但嘴角明晃晃地勾起。
云眠两腿屈着,热风穿梭过敞开的门,竞带着丝凉意。她低头,看见迟郁半跪着,轻轻扶着她小腿,嘴角不由得绷紧:“你别跪着……”
“好啊。”闻言,迟郁顺从地松开她腿,冰凉的酒精划过,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他从旁边拿来凳子,坐好后,忽然反手,抬起云眠的腿。
随后搭在了自己腿上。
……太暧昧了。
云眠不语,感受着裸露的肌肤相贴的触感,脸越来越红,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她没有反抗。
来医务室的路途上,迟郁半挽着她的胳膊,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
高高在上的迟少爷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手机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打开消息,云眠顿了一下。
是学妹发来的,说她快到学校门口了。
[眠眠:我马上去。]
回复完,云眠低下头,迟郁正认真地涂抹她每一寸伤口,眉头紧皱。
像在心疼。
云眠摇摇头,抛开与她无关的想法,试探道:“我得去接学妹了。”
迟郁沉默片刻,在云眠思考他是不是没听到时,他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开口:“学妹比我还重要么。”
像肯定句,于是他自问自答。
“……比我重要不要紧。比你的伤还重要么?”
云眠不知该怎么回答,而迟郁似乎也没想要答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行李放到你宿舍门口了,上楼的时候慢一点。”
他看着刚涂好的拳头般大的酒精,缠绷带的手很轻,似乎怕弄疼了云眠。
空气里满是沉默。
云眠垂眸,看他看得认真。
直到绷带缠好,迟郁细心地打了个结,他抬头看着云眠,像心有灵犀般:“……那个女的,我之前真的不认识她,云眠。”
云眠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收回。
半晌,她“嗯”了一声。
-
一个人从医务室走到校门并不容易。云眠一瘸一拐,感觉自己吸引了一整条道的目光。
看起来太惨了,腿上还包着纱布,纱布上打了个蝴蝶结。
但她还是拒绝了迟郁的帮忙。
两个人的交集到这里就可以了。
其实,云眠始终觉得迟郁在撒谎。自从分手后,付语容无数次地在她面前炫耀与迟郁的点点滴滴,那些话曾经像刀子般刺痛着她的耳膜。
她不能忘记。
迟郁就这么忍不住?
刚刚分手,就要勾搭别人。
每次回教室,付语容春风得意的表情和她的麻木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她也不想分手的。
云眠装作听不见,握着中性笔的手却在颤抖,那一整节课,她连最简单的数学题都做不对。
云眠最讨厌数学题,但最终还是在高考志愿表上填报了数学系。
……最喜欢迟郁,但只能分开。
哪怕是她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