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元光帝继位不久,而从先皇时期就遗留下来的门阀垄断,早已积久成弊。
这样的沉疴宿疾,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根除或者改变的。
就连元光帝自己,前几年初初登基的时候,在朝中也受到世家不少掣肘,很多政令无法下达,四面碰壁,最终要么所去甚远,要么干脆胎死腹中。
所以这几年,元光帝一直暗中大力扶植清流新贵,苏家便是其中之一。
是以代表着望门贵族的黄佳漫,便对苏青梧这种清流新贵出身的小姐,充满了敌意。
更准确来说,并不单单只是黄佳漫敌视苏青梧,而是所有世家女和贵夫人,对清流人家的官夫人和闺中小姐,都充满了敌意。
至于黄佳漫这些世家女针对苏青梧,是因为苏青梧是清流人家闺秀中的佼佼者。
前年和去年京中的簪花会,苏青梧都力压一众世家女拔得头筹。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两届簪花会后,苏青梧就成了京中世家女的公认之敌。
不过,苏青梧以往遇到最多的,也不过是言语之讥,冷嘲热讽,今日却是受了伤。
苏青梧低声:“没有证据的事,别胡说。”
小荷激动:“怎么是胡说!下山前那姓黄的还阴阳怪气地对小姐说,让小姐下山的时候千万小心,跟着咱们下山的时候,好端端在路中央走着,都能掉进陷阱里去。那么大一个坑,泥都是新翻的,除了他还能是谁挖的!”
小荷说的‘他’,正是黄佳漫一表三千里的表哥,黄继仁。
黄继仁是黄家众多旁系中的一支,而黄佳漫则是黄家嫡系的千金大小姐。
黄继仁常常跟在这位出身尊贵的表妹身边做狗腿子,今日苏青梧下山前,确实被他谑浪奚落了一番。
小荷说得不错,那条岔道的深坑陷阱正挖在路中央,绝不是猎户所设,肯定是有人故意挖了害人的。
苏青梧也觉得是黄继仁干的,但是不是黄佳漫指使的,她也说不准。
反正不管是谁,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小荷擦完了药,心里还是为苏青梧愤愤不平:“黄家实在太欺负人!小姐见了他们,都主动避开绕着走,他们还偏要追上来,非要欺负了咱们才肯罢休。”
下山的时候,若不是为了避开黄家人,苏青梧也不会选择走那条人少又不好走的岔路。
也是因为人少,今日要不是碰上那人,苏青梧没准儿现在还在那坑里。
苏青梧闷闷叹了口气:“算了,黄继仁那种人,非要我们送上去让他欺侮一番他才会满意的,躲都躲不掉。”
“小姐……”
“这件事,千万别跟府里任何人提,尤其祖父身边的人,半个字都别说。祖父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再为了我的事动气,去和那些人争。”
苏青梧的祖父苏易川,年过花甲,仍在朝中任内阁大学士,苏老大人又与先朝名重天下的叶家是旧交,所以在天下仕子心中,亦极有分量。
元光帝对苏老大人亦十分尊敬推崇。
祖父是有分量在皇上面前为她鸣不平的,但是苏青梧并不想如此。
苏家看着是前程锦绣,但是苏青梧知道祖父和父亲在朝中有多少不易和艰难。
为了家人,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苏青梧挪到横榻椅上,离炭盆近些。
“小姐是不是在山上冻着了?”小荷忙问。
苏青梧摇摇头:“没有……”
小荷有些不信,但也没再说,只是心疼地看着小姐:“今日要不是那位公子路过搭救,小姐怕是要受更大的苦……只是可惜那位公子没有留下姓名……”
说起救自己的人,苏青梧也有些懊恼。
那人虽然搭救了她,但是态度却十分冷漠,她有心报答,那人却连他姓什么都不愿告知。
她问他什么,他都冷冷不愿意理会她。
苏青梧碍于清誉,也不好随便告诉一个陌生男子自己的闺名,是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苏青梧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作罢。
瞧那人衣着质朴,身量瘦削,面色也有些过白,想来日子可能并不富裕。
她说不定能帮上他什么。
苏青梧想找到那人,但此事需得隐秘,不能大张旗鼓,她现在腿脚不便,只好让小荷去办这事了。
小荷犯难:“可是那位公子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从哪里打听起呢?”
苏青梧思忖:“今日我看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童,瞧着不像护卫,倒像书童……没准儿他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小荷,你去会文堂附近打听打听,说不准能找到他。”